蒋沉站在这群怨气沸腾的悍匪面前卖力地挥舞着双臂,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维持秩序,还是在刻意指挥,煽动众人的情绪。
火苗在钱进岱双目中跳动,当他转身拿起那张指证钟苑东的诉状时,孟得鹿瞬间识破了他的心思,心中浮上一股不祥的预判——
“钱进岱家中明明有老母、妻子和女儿,但从针脚上看,他身上穿着的衣靴却都是坊市间裁缝铺中出售的成品,由此可见……他这个人生性冷漠,不重亲情,和家人的关系更不亲密!”
“野良,你来得倒好……”钱进岱捻了一把胡须,“这份诉供得鹿娘子不愿意签,你来替她签!”
孟得鹿猜得果然不错——自从搭上了崔国南和崔半晟,钱进岱便将此当作了难得的出头机会,哪怕要押上全家人的性命,他也不惜一搏!
“毕竟长安城内所有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和你的鬼市脱不开干系,你识相点,也免得官府找你麻烦,要不然,随便查出点什么,都够你脱一层皮的。”
“鬼市?什么鬼市?”野良大惊小怪地反问,“在下老老实实一名坐商,名下的店铺都向‘诸京署’一一报请过,在‘市籍’中有名可查,哪里敢弄什么‘鬼’呢?”
钱进岱没好气地向窗外指了指南监外那些叫嚣的鬼市兄弟,“哼,就看你雇那些作奸犯科的玩意,你能干出什么‘老老实实’的买卖?”
“明府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那些兄弟背有前科,在别处不好谋生,在下才更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计,他们能自力更生了,就免得重蹈覆辙再去作恶,这也给官府省去了不少麻烦啊,明府不褒奖在下,怎么反倒冤枉起人来了?”
“褒奖?你若老实听话,想要什么褒奖本官都可以满足你……”钱进岱阴阴一笑,“咱们就明说了吧,钟苑东既然有贪污渎职之嫌,有些背人的勾当必然要托你的鬼市代劳,你若能吐露出一点线索,本官自然可以保你从轻处置……”
孟得鹿暗暗望向野良,莫名地紧张起来……
野良手往后腰一托,“在下若没有什么可吐露的呢?”
“那本官便帮你好好想想!”钱进岱目光森然地扫过满墙刑具,“崔寺正刚研究出几样新鲜玩意,本官正好可以用你试试新货!”
野良往一只染遍血污的粗糙木凳上一坐,松了靴子,醉罗汉似的侧身半卧。
“明府有什么看家本事尽管拿出来,在下皮糙肉厚,正想松松筋骨……”
“哼!你放心,纵然你有九层肉皮本官也会替你一层层扒……”
“报……”
白镜又猫着腰小跑进来,钱进岱被打断发威,甚是不悦,高喝一声,“怎么了?又有人投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