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得鹿闻言紧张地捏了捏袖管,低下头欲言又止。
看着她娇弱无助的样子,崔国南心中又生出一丝惋惜,面对自己砧板上这条动弹不得的死鱼,他卸下了一切防备,情真意切地感叹起来。
“说实话,你本来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除掉你老夫也于心不忍,咳,你要不是钟苑东的女儿该有多好啊……钟苑东啊钟苑东,你和我斗了一辈子却注定要一败涂地!因为你养了一个废物儿子,只有一个精明的女儿,却又被你赶出了家门,实在是自作孽啊……”
“侍郎还记得这些名字吗?”孟得鹿突然抬头打断崔国南的感慨,从袖管中抽出一张薄纸,扬手扔在他的书案上。“这些人都是通过我以‘行卷’的名义向侍郎暗中行贿过的,侍郎多年主持科考,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科场舞弊,保举不实该当何罪吧?”
崔国南眼角一扫,不屑冷笑,“这几年官场上早有人对老夫心怀嫉妒,暗中散布流言,诽谤老夫,但老夫行得正坐得端,少少的流言也不能抹黑老夫清白,更别说你区区一名舞伎胡写乱画的几个名字了!”
孟得鹿从容一笑,“昨日,我的确还是‘区区一名舞伎’,但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侍郎难道还没有听说我今日一早便被召唤进了宫?”
被孟得鹿一提醒,崔国南才记起今日午后,他的确隔着窗子听到了坊间传来过只言片语,急忙追问:“你为何事进宫?”
孟得鹿凤目一瞪,正色道:“宫中召唤我,自然是有机密的要务交代,哪能轻易告诉旁人!”
见崔国南神色不虞,她又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了些,“不过,侍郎是朝廷命官,又深得圣人信任,我往日更是深受侍郎的关照,不妨向侍郎稍微透露一二,如今,圣人鼓励民间大兴检举之风,无论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都可以任意检举其他人,平康坊鱼龙混杂,一向是长安城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因此,宫中特意任命我为耳目密使,收集民间秘闻,向宫中汇报,刚才,侍郎说坊间对您保举不实的指责是流言,但有些话在平康坊是流言,一旦传进宫中可就不好说了……大唐的酷吏绝不只有崔公子一人,侍郎如果落入他们手中,我想他们可是有一百个手段能辨别出‘流言’的真伪的!”
崔国南面沉如水,背着手慢慢踱步到窗前,似乎在认真地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