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光洁如新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由于刚才的一系列激烈争斗而平白无故的被添上了许多破碎的伤痕,甚至有一大块墙壁之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透过这个凹坑能看到些许大厅之中的景象。但...与展现在两人眼前的这东西相比,这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已。
那是一幅以“人”为主题雕刻而成的平面石刻像,但...它的主题并不是这个人在做什么,而是这个“人”本身,除了这个“人”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那人严肃的侧着半张脸,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侧面的什么东西,看上去略显懒散。他的左手悠闲地靠在腰间,左脚也随性的倚靠在一旁墙壁的边界上,就好像是一个真实的人靠墙而立一样,看上去都显得格外轻松自在,让人忍不住赞叹雕刻着的技艺之精湛。
而这个人的右半边身体...则是一副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头皮发麻的可怕景象——以那人的身体为中心,向外扩散开了一张粗阔而由于他的动作相仿的巨大光晕,仔细分辨之后才看出来,那应该是原本包裹在人体的皮肤才对。是的,那是皮肤,附着在人类身体最表层,或洁白或棕黄,颜色各异的皮肤。只是现在在这张“石刻画”上,它被人残忍的从身体上剥落下来,就像是兽皮一样摊开在一旁,将原本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无论是那些从身体中生长出来看上去像是树木枝干一样,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怪异线条也好,还是那一块又一块梭子形状,上面被精心雕琢上流淌着的的血滴印记的块状物,亦或是那直面的展现在两人眼前那可怖的森森白骨,以及被它包裹于其中的“脏器”。所有的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污浊、可怖而又疯狂,就好像这里并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内厅一角,而是某个野蛮的异端教会布道者向他的信徒们讲述那拙劣而又罪恶教典的现场一样。
一时之间,他们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眼前这幅可怕的景象——作为极度嗜血好战的一个家族,金妮培本身自然对人体器官的构造也具备着一定程度的了解,但...这种了解绝对不是像眼前这幅可怕的壁画一样,靠着将活生生的人整个拆解开来从而探求到的。
“拆碎遗骸,然后将碎片逐个拿去分析测试?”别开玩笑了,这种比亡灵法师还要玷污死者遗骸的可怕行径,绝对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就算再怎么嗜血好战,他们依旧还是有着作为“贵族”和“人”所应该遵守的最基本的底线的。
异端,异教徒,恶魔?能够面带微笑的把这渎神而又血腥污秽的壁画大大咧咧的在他人面前展现出来,不论他最开始是出于何种目的,在他提起手中“画笔”的那一刻起这些让人们不知不觉的可怕称呼就已经被他自己亲手戴到了头上。
是了,这样的话一切便全部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对大陆上的人事物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为什么日常交流所说的话语和他们截然不同,为什么使用着就连见多识广的木法诺都未曾见识过的古怪文字,还有那堆满了整个房间最后被意外灾难付之一炬的据说充满了“不为人所知的智慧”的书籍。因为这个人,就是一个生长在与外界完全隔壁的异端教会中,偶然因为意外情况才不小心“暴露”在人们世界中的邪恶异教徒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萨朗与大夫人默契的彼此对视一眼。此时他们的心里已经将乔森视为来自某个以活人献祭为乐的野蛮教会的异教徒,不由得开始盘算起来,怎样才能在不让对方觉察到异状的前提下从这里脱身去处,向教会禀报这一发现。
“人之灵魂由神所赐予,由父体予以肉身,托生母体诞下后则为人。”这是这个世界上所有教会无一例外所信奉的准则,虽然大多数时候人们对于这些宗教人士神乎其神的说辞都是一副听过就算了的态度,但是对于所谓的“异教徒”大家都是抱持着极高的敏感度的。
如果乔森真的是邪恶的异教徒,那么与他相关的一系列前后事宜,恐怕就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可以敷衍过去的了。首先需要考虑到的问题便是,见多识广的木法诺先生不可能看不出乔森身上的异教徒特征,他怎么可能知道乔森可能是个异教徒的情况下,还愿意主动签订那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单方面示好的契约,更将他带回到这里来做那些孩子们的家庭教师?
“...乔森先生...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吗...”最后,还是萨朗主动出面打破了这尴尬异常的沉默氛围。他自然知道,这上面所雕刻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有些事情,由别人说出来和由始作俑者自己说出来,还是蕴含着击打的差距的。
“人体组织构成解析图,不过是比较粗糙的版本,我不太擅长雕刻,这恐怕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看着眼前占据了大半个墙壁的“杰作”,乔森还是感到了些许的不满。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见到更为方便使用的文具。最近这段时间他用来书写的工具要么是削尖了的炭笔,要么是自己胡乱制作出来的劣质毛笔,碍于自己的技术水平有限更为细腻的线条对他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人体...”在听到最开始那几个词的时候,萨朗的表情已经逐渐凝重了起来。
“人体组织构成解析图,简而言之就是用来展示人体器官和骨骼,神经网络等内部结构的医学用教材上很常见的科普性质图解,不过由于我实在是不擅长画画这件事所以看上去也许会有些粗糙,总而言之先将就着看吧。”乔森说的极为轻松,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两人严重那仿佛见到了什么世间少有的凶恶野兽一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