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后来事实证明,朱元璋的总体赋税都定得太低,以至于苏州明明交了全国最高的粮赋,苏州人也可以满脸不屑的说:这点破税老子不在乎。
小主,
但钱塘江片区的粮赋这么看来的确是过低了一些,而且即便把吴逊刚才提到的这个情况考虑进去,高务实仍然觉得不对劲——如果认为苏杭经济水平大致相同的话,难道杭州的商税应该高达粮税的九倍吗?这也未免太夸张了。
即便打个对折,认为大明开国时期杭州的经济实力只有苏州一半水平,那本该缴纳的商税也应该达到粮税的四五倍,这似乎也还是有些过了。
吴逊看出了高务实的疑惑,此时更加自信,侃侃而谈道:“世叔,杭州也好,宁波也罢……尤其是宁波,此处自古便是通商海港,出海行商者遍地都是,国朝先是不认商籍,后又开始禁海,这些人难道都能很快转行回到陆上种田?显然不能。
因此,他们只是从台上转到台下,海商化为海盗罢了,后来所谓倭寇乱我海疆百余年,实则真倭能有几个?大多都是沿海之‘海商世家’罢了。”
这个倒不必多说,早有公论的事,高务实毫不惊讶,他注意的一点是,吴逊特意把“海商世家”加重了语气。
高务实微微点头,笑道:“你是说,宁波港至今发展不畅,便是因为这些‘海商世家’从中作梗?”
吴逊也笑了起来,拱手道:“世叔是明白人,正是如此。”然后顿了一顿,又道:“这些海商世家,小侄在山阴(山阴县属绍兴,就在宁波隔壁,民国时期山阴、会稽两县合并成了绍兴县)也有些了解。”
“哦?”高务实来了兴致,正色道:“愿闻其详。”
“其实,这些海商世家现在化作了三股,其中最弱的一股,已经投到京华旗下,宁波港能有今日之局面,他们倒也出力不少。”
高务实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了解。
吴逊便又道:“不过,他们相比另外两股,力量就很悬殊了。那两股力量现在所争论的,有两点:其一是集合他们自己的实力,单独成为一个新的浙江海商同盟,与京华在浙江的力量抗衡;其二则是与南京勋贵联手,打造一个更广泛的南京海商同盟,与京华的北洋海贸同盟相抗衡。”
高务实不会蠢到去问吴逊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是略一沉默,便问道:“那么谦之可知道,现在是哪一派占上风?”
吴逊简单地道:“浙江派。”
高务实哂然一笑,摇头道:“鼠目寸光。”
吴逊也笑了起来,道:“世叔的评价果然一针见血,不过世叔,小侄倒是觉得,虽然眼下还是浙江派占据上风,但迟早有一天,南京派会压过浙江派,那个‘南京海贸同盟’很有可能是要出现的,世叔切勿大意。”
高务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魏国公府和临淮侯府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超纲,吴逊摇头道:“抱歉,世叔,小侄只是奉命在山阴守家,这些太深入的情况,小侄无从得知。”
高务实一想也是,吴兑对他的希望应该是去做官,最好当然是走科举,如果不行的话,恩荫个锦衣卫的职务再自己混个武举,也还能凑合过。这种情况下,吴兑不可能给他多大的权力去交接南京勋贵——本身吴兑既是文臣,又是兵部尚书,也不敢让儿子去和南京勋贵打得火热,这要是被参一本的话,那就一身骚了。
要知道南京勋贵和燕京勋贵还不是同一系的,而且他们单独镇守一方,不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所以文臣们和南京勋贵交往起来,那可比和燕京勋贵交往要危险不少,更容易挨参。
高务实之所以穿越十多年过去了,在南京勋贵之中也只有魏国公徐邦瑞和临淮侯李言恭两个勉为其难的朋友,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那还是因为昔日掺和了一手徐家的内务,加上帮了李宗城一把之故。
“不过,如果单从外面的情况来看,临淮侯府似乎对拉拢浙江海商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些刻意的避忌。至于魏国公府……世叔,以魏国公府的地位,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可以不表态的——因为没有人敢忽视他家,也没有人敢逼他家表态。”
高务实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魏国公嘛,在南京勋贵中的地位就好比成国公在燕京勋贵中的地位,江湖扛把子级别的。
他不说话,你就只能猜,就算你这里商议瓜分什么利益,他一言不发你也得算上他一份,这是经过大明朝历代皇帝不断加持之后形成的“习惯性威望”,再怎么羡慕嫉妒恨也没用。
高务实决定暂时不管这茬,把话题转了回来,道:“看来,浙江派的海商如今能占据上风,多半就是因为魏国公府没发话,而临淮侯府也不搀和的缘故了。那么,谦之你刚才提议让我把海贸之事交给你,看来是有办法应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