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牛逼了,满朝上下衮衮诸公,被他海刚峰一句话全给打成了妇人。
高拱当时在内阁为次辅,看了这奏疏脸都气黑了,其余阁老们也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不过高拱脾气虽然不好,到底还是坚持“原则”的,这个原则就是——这种情况下还是要让首辅先表态。
结果李春芳笑了笑,自嘲一笑,道:“哈哈,既然说我们都是妇人,那我想必就是个老太婆吧。”
这话比海瑞还“牛逼”,他堂堂首辅,居然就这么认了。
当时高拱等人虽然错愕,但既然首辅都没有追究,他们自然也就只好跟着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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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当时其实是有人嘲笑的,因为从严嵩之后再到徐阶,内阁的阁权都堪称极重,完全碾压六部,李春芳以内阁首辅之尊如此“自黑”,自然被人讥讽为毫无威势。
不过这事反转得还挺快,等到李春芳请辞回乡之后,很多人对于高拱的强势颇不习惯,尤其是高拱的考课法(在原历史先于张居正考成法提出并执行)简直成了许多官员的紧箍咒。
一时之间,许多人开始怀念老好人首辅李春芳,连带着这件事也被说成是李春芳“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雅量。申时行此时拿李春芳举例,便是类比李春芳,言下之意就是说自己不是那种擅权之人。
伯修有没有听懂申时行的言下之意不好说,反正伯修回答道:“李文定(注:李春芳死于万历十二年,谥文定。)忠谨平恕、寅恭匪懈,当得起‘太平宰相’之称。然则高文正锐志匡时,当畿庭之再入,肩大任而不挠,不仅取代李文定而宰执天下,且得以文正极谥之终。元辅何以自比李文定而非高文正耶?”
申时行微微眯起眼睛,不咸不淡地道:“看来伯修这进士中得早了些,若是晚几年,待高求真入了阁,你去他那儿观政,想必才得合意。”
谁料那伯修却也大摇其头:“高求真铜臭满身,不类文正,吾不屑矣。”
申时行颇为意外,暗道:那你可真是有本事,既恶了我,还敢恶了高务实,这朝堂怕是不想呆了?
伯修见申时行不说话,倒也不客气,自顾自道:“高求真以六首状元闻名天下,孰料此后却并无佳作传世,整日不是操持贱业,便是纵兵杀戮,岂堪为文林表率?且以学生观之,此人匠心过重,心计更深。为独得圣眷,不惜蛊惑陛下滥用民力、巧取民财,行那好大喜功之举,实非正道。”
申时行不禁讶然,想了想,问道:“你这番话虽然重了些,不过却也并非毫无根由,不过本阁部更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说他蛊惑陛下滥用民力、巧取民财,又为何说他欲行好大喜功之举?”
如果是高务实在这儿,他肯定知道这位“伯修”为何对他如此看法。
事实上,这位“伯修”与高务实本就“三观不合”。
伯修是他的字,其号玉蟠、又号石浦,湖北公安人,大名袁宗道。
虽然在明末提及姓袁的人,大部分人第一个恐怕会想到袁崇焕,不过袁宗道与袁崇焕确实毫无关系,这位老兄的盛名也不在官场,而是在文林。
袁宗道生于嘉靖三十九年二月十六,在湖广公安县长安里出生。万历十四年礼部会试第一,殿试中二甲第一名进士(传胪),次年也就是今年授庶吉士,任翰林院编修,直接入内阁观政,且被“分配”到首辅申时行身边,可谓前途看好。
观政嘛,某种程度上就是实习,而观政进士又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后世的领导秘书,这可不得了。
众所周知,“领导身边的人要当领导看待”,因为很多时候想见领导并不容易,只能见到他身边的秘书。这秘书的一言一行,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领导所授意的,旁人不得而知。不得而知,那就只能通通当做领导的意思看待,否则出了事怎么办?
官场之上,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不能领悟领导的意图,因此“秘书”的地位从来都是跟领导的地位直接挂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