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封 桐花叠印的晨昏

“那天我在布告栏前站了半小时,”你指尖抚过我们的名字,“看你一笔一划写‘它看着我长大’,突然觉得,有些树比人更懂时光。”

前排的阿姨抱着孙子,指着窗外说:“这树开花时最养人,当年我嫁过来,它就这么粗。”

小孙子伸手去够飘落的花瓣,咿咿呀呀喊“花”,你弯腰替他接住一片落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这个动作我见过,上个月在小区花园,看见你蹲在梧桐树下,把落在青苔上的花串捡起来,放进装猫粮的纸盘里,说“给猫也闻闻春天”。

“你手机相册里,”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树干上的刻字?‘2010.3.15’,旁边画着一颗星星。”

你翻速写本的手顿了顿,那页刚好画着树干的截面,年轮里圈着个小小的星标。

“那天,你在树下埋了个时间胶囊,”你声音轻得像叹息,“用玻璃瓶装着你的高考志愿,我看见你埋的时候,偷偷在旁边刻了日期,想着十年后陪你一起挖。”

“2010年的春天,我确实在梧桐树下埋过一个玻璃瓶。里面除了志愿表,还有张画着星空的明信片,背面写着“想考去有天文台的城市”。

去年整理旧物时,我发现瓶身被树根顶出了地面,里面的明信片潮得发皱,却多了行陌生的字迹:

“我也报了那所大学的天文系。”

公交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回忆,你起身时,速写本掉在座位上。

我捡起来时,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铅笔写着一行字:

“其实每天早上,我都在西门等你经过,看你抱着文件袋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给梧桐花串系了一根线。”

车窗外的梧桐还在落瓣,我突然想起每天晚上经过西门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跟着,回头时却只看见路灯在花串上投下的碎影。

原来有些等待,从来不是单行道——

你在晨光里数我的脚步,我在暮色里记你的背影;你把我的名字写在请愿书旁,我在你的时间胶囊里藏进星图;

我们共享着同一棵树的晨昏,却在今天的公交上,才读懂彼此眼里的春天。

“我下周要去城郊的林场,”你站在车门边,手里捏着那片捡来的梧桐花,“想给那些老树木做个健康档案,记录它们的年轮、枝桠走向,还有……那些藏在树洞里的秘密。”

我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沾着几片干枯的梧桐花,翻开的那页画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旁边写满了零碎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