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氤氲的热气里踢着水,艾草叶卡在脚趾缝里,像一串没说出口的悄悄话。
你突然“嘶”了一声,脚往回缩了缩。
我刚要问是不是烫着了,就见你眉峰皱成一个小疙瘩:
“今天那个姓刘的客户,非说图纸比例不对,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小时——他懂个屁的承重墙!”
水花被你踹得溅到矮凳上,我伸手按住你膝盖,指尖蹭过浴巾下凸起的骨头:“骂回去了?”
你往我脚背上踩了踩,力道轻得像一片艾草叶:
“哪敢?他是甲方爸爸,我还等着拿尾款,给你买新泡脚盆呢。”
我突然想起你公文包侧袋里的止痛片,上周你说“头疼”,却在我要陪你去医院时,笑着说“客户比病痛凶,忍着忍着就忘了”。
“楼下张阿姨的月季开了,”我往你那边凑了凑,让两双脚在水里交叠着,“红得像你上次给我买的草莓糖葫芦,她还说要剪两枝给咱们插瓶。”
你眼睛亮了亮,脚趾在我脚心上挠了挠:
“那老太太抠门得很,去年我借她修枝剪,还让我帮她搬了三盆绿萝,才肯给。”
话虽如此,你却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我拍一张照存着,明天路过时问问她,是不是用了我给的羊粪肥,才开这么好。”
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投在水面上,像一道金色的栅栏,圈住我们泡在水里的脚。
你突然指着盆底的鹅卵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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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咱俩的影子,像不像被水淹了的艾草?你的叶子圆,我的叶子尖。”
我捞起一片艾草叶往你脸上贴,看你躲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耳尖却红得比夕阳还艳:
“那也是你先蹭我的,就像现在——”
我故意用脚趾勾住你的脚踝,“别想跑。”
你没再躲,只是把我的脚往热水深处按了按,那里的艾草叶最密,像一片绿色的云。
“其实,客户刘总也不是坏人,”你盯着水面上晃悠的影子,声音轻得像雾气,“他后来塞给我一颗糖,说‘小伙子别往心里去,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也总被我骂’。”
我想起你裤兜里常揣的水果糖,每次被客户刁难后,你都会剥开一颗含着,说“甜能压过苦”。
水面的热气渐渐淡了,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盆底交缠成一团。
你往盆里续了一点热水,雾气重新漫上来时,你说:“明天我带点艾草给客户刘总,就说‘我对象说这玩意儿能安神,您老别总动气’。”
我笑着往你胳膊上拍了把:
“他要是问‘你对象是谁’,你咋说?”
你突然低头,在我耳尖上啄了下,带着艾草的苦香:
“就说‘是个总逼着我泡脚,却会把热水给我续满的人’。”
水面的夕阳晃了晃,像一颗融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