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里,能看见酒店房间的白墙,床头柜上堆着半开的行李箱,你同住的同事端着一个纸盘,从镜头外走过,盘子里的月饼露着金黄的边:
“刘工,你那盒枣泥馅的还吃不吃?我可替你尝一块了啊。”
你慌忙侧过身挡了挡镜头,耳尖泛着红,却先冲我笑:
“听见没?王工盯着我的月饼呢。”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看见狐狸没?我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找到的,老板说这是最后一只,尾巴能绕三圈那种。我摸了摸,毛比你上次给我织的围巾还软。”
“刘工,你对象也在吃月饼?闻着怪香的!”
你慌忙把镜头转向自己,耳朵红得像火星模型,连耳尖都泛着粉:“别听他瞎说。”可下一秒你就忍不住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
我举着手机走到阳台,让月光撞进屏幕,狐狸的影子刚好投在你脸上:
“它正盯着月亮发呆呢,像在等麦田的风。这边晴空万里,就是云有点厚,月亮像被谁用捂住了,露着半张脸偷看我。”
小主,
你把手机凑近窗户,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噼里啪啦,像在敲我们去年一起买的风铃:
“我们这边在下雨,云絮缠着月亮,像给银盘蒙了一层纱。但我查了天气预报,你那儿今晚能看见猎户座——替我多看看腰带那三颗星,我记得你总说像糖葫芦,上次去天文馆,你盯着模型看了二十分钟,说要摘下来串成项链。”
风突然掀起窗帘,带起片落叶打在手机上,你“欸”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急:
“别动,让我看看你那边的月亮。”
镜头里,我的影子和狐狸的影子叠在一起,被月光拉得悠长,像两条要握手的尾巴。
你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我的影子:
“这里,是我。”
“像不像我们在操场散步时的样子?”你突然安静下来,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桂花瓣,“你总爱踩我的影子,说这样就能把我拴在身边。有次,你踩得太用力,鞋跟卡进砖缝里,我蹲下来给你拔鞋,你趁机在我手背上盖了个章,说‘盖章就是我的人了’。”
我望着屏幕里你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中秋我们在天台看月。
你搬来箱啤酒,开瓶时被瓶盖划了手,血珠滴在月饼上。
你居然笑着蘸了点,往我鼻尖抹:
“这样我们就有同一种味道了,月亮会记得的。”
后来,你给我贴创可贴,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却非要把边角按得整整齐齐,说“这是小王子给玫瑰浇水的仪式,不能马虎”。
还有更早的时候,我们刚毕业挤在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墙皮掉了一块角,露出里面的红砖,像谁在墙上贴了一枚生锈的邮票。
中秋那晚,你兴冲冲从超市拎回袋月饼,用搪瓷碗盛着摆在折叠桌上,碗边还磕了一个小豁口。
你摸出两罐啤酒,罐子上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出小小的圈。
“来,”你把啤酒往我面前推了推,自己先举起搪瓷碗,对着窗外被楼群割得歪歪扭扭的月亮,“效仿古人‘把酒问青天’!”
说罢,你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瞬间,脸突然僵住了。
我正咬着一块豆沙月饼,看你眉头皱得像揉成一团的草稿纸,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怎么了?这‘琼浆玉液’不合口味?”
你咂咂嘴,舌头伸出来又缩回去,喉结动了半天,才挤出句:
“这酒……怎么一股子草药味?”
我指着你手里的搪瓷碗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月饼渣喷出来:
“那是我泡的胖大海!治你上周说话太多嗓子哑的,你倒好,拿它当酒喝。”
你把碗往桌上一顿,搪瓷碰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可转眼又梗着脖子,手指在碗沿画圈圈:
“你懂什么?”
你眼睛瞟着窗外的月亮,语气硬邦邦的,“这叫‘月下品茗’,配月饼正好解腻,懂不懂风雅?”
话没说完,就被胖大海的凉苦劲呛得咳嗽起来,脸皱成一颗脱水的核桃,却还不忘把碗往我面前递:
“你也尝尝,清热化痰,古人赏月说不定就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