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封 砚边雨与书中河

亲爱的波妞:

雨丝正斜斜地往窗玻璃上撞,像一群急着进门的小雀儿,翅膀扑棱出细碎的水痕。

玉兰树叶被洗得发亮,叶脉在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像谁用银线在碧色绸缎上绣了网纹。

我握着笔的指尖,沾了点墨水,在稿纸上洇出个小小的灰斑,像把此刻的心思也洇得具体了。

就像那天,你拿着那本寄错的书,蹲在我面前时,眼里晃着的光。

说起来,那天的阳光可真烈。

我攥着取件码往驿站跑,帆布鞋踩在柏油路上,烫得脚心发颤。

快递柜的铁皮被晒得能煎鸡蛋,输取件码时,指尖都在冒汗,好几次按错数字。

等柜门“咔哒”弹开,我伸手去拿那个牛皮纸盒子,指腹蹭过被晒得滚烫的盒面,心里那点雀跃,突然就凉了半截——

盒子比我订的《敦煌遗书残卷考》薄太多,封面上印着的“天工开物注”五个字,烫金都被晒得发蔫,像一朵打了蔫的向日葵。

回家的路走得拖沓。

小区花坛里的月季,被晒得卷了边,有只白蝴蝶停在蔫掉的花瓣上,翅膀扇得有气无力。

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到张阿姨的十字绣旁。

她正和几个老太太围着石桌,十字绣绷子上的牡丹绣了一半,金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这瓣儿得用三股线,密点才显饱满。”

张阿姨的声音,混着蝉鸣飘过来,我突然就想起我等那本书的日子,像绣这朵牡丹似的,一针一线攒着盼头,结果盼来个不相干的。

推开门时,你正在厨房炖银耳羹。

冰糖在砂锅里“咕嘟”冒泡,甜香顺着门缝钻出来,裹着你系围裙的身影。

你正踮脚拿橱柜上的白瓷碗,围裙带子松了半截,垂在背后像一条晃悠的小尾巴。

“回来啦?”

你回头时,额角沁着一层薄汗,鼻尖沾了一点银耳的碎末:

“快拆书呀,我记得你说扉页有复刻的飞天,飘带都用了金粉印的。”

我把盒子往茶几上一扔,力道没控制好,撞得玻璃桌面“嗡”地颤了颤。

“你自己看。”

我往沙发上一坐,抓起抱枕往脸上按,抱枕套上的亚麻纹路,蹭得脸颊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