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封 砚边雨与书中河

我盯着你膝盖上的书页,讲“珠玉”篇的那页,印着一幅古人采玉的画,匠人光着脚站在河里,手里举着一块璞玉,河水在他脚边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看,”你指着画里的河水,“这河说不定和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沐手’图是同一条呢?水都是从祁连山流下来的,带着雪水的凉劲儿。”

我伸手接过书,指尖碰到纸页上的画,忽然觉得那采玉人的脚趾缝里,像还沾着湿漉漉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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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把盛银耳羹的白瓷碗推过来,碗沿还带着一点温热。

“尝尝,冰糖多搁了两颗。”

你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我嘴边,甜香混着墨香漫过来,像把心里的皱巴巴熨平了一点。

“你看这段冶铁,”你翻到“锤锻”篇,指着一行字,“‘凡铁经千锤,火星溅在炭上,能开出金红色的花’——像不像你上次烤?火钳夹着糖转,火星子掉在炭盆里,也是这样的。”

我想起那天,烤焦的,黑糊糊的像一块小石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糖渣粘在嘴角的痒意,仿佛又回来了。

那天下午的阳光,就这么一点点斜过去。

你讲你爷爷做木匠时的事,说刨子推过松木,会刮下卷卷的木屑,带着松脂的香,“像把春天卷成了小卷子”;

我翻到“丹青”篇,指着矿物颜料的图谱,说敦煌壁画里的石青,要先把蓝铜矿捣成粉,再用胶水调,“调的时候得用骨胶,是皮匠熬了好几天才成的”。

原来,织锦的姑娘和画壁画的师傅,共用着同一片阳光;冶铁的工匠和烧窑的窑工,都听着火星子开花的声音。

那些看似不相干的手艺,像老树上的枝桠,看着各长各的,根却在土里紧紧缠在一起。

傍晚时,起了风,雨点“啪嗒啪嗒”打在窗上。

你去关窗,我翻到“陶埏”篇,讲汝窑的天青色,“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我忽然想起去年,在博物馆看的汝窑盘,釉色里像裹着一片云,当时只觉得好看。

现在才懂,那颜色里藏着多少个看云等雨的日子——

窑工盯着窑火,就像农民盯着庄稼,盼着天公作美。

“你看,”我把书举到窗边,雨珠在玻璃上淌出弯弯曲曲的痕,正好映在书页的汝窑图上,“这颜色,像不像此刻的天?”

你凑过来看,呼吸拂在我耳廓,带着一点银耳羹的甜气:

“所以,万物都在搭伙过日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