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封 行囊里的昏黄帖

“你怎么知道我带哪瓶?”

我记得这些瓶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上次你帮我收拾旅行包,还把卸妆水当成了爽肤水。

“你上次说这瓶面霜是‘急救款’,熬夜脸肿了抹最管用。”

你指着瓶身的标签笑,指尖在“夜间修护”四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精华液是保湿的,那边气候干,每天早上拍两遍。”

你突然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小盒,打开来,里面是分装袋包好的药片:

“感冒药、胃药、过敏药,都按顿分好了,背面写着吃法。”

我捏起那袋胃药,透明塑料袋上用马克笔写着“饭后吃,一次两片”,字迹有点歪,像你高中时写的情书。

“还记得前年,在贵州参展吗?”你突然说,把铁皮盒塞进化妆包侧袋,“你吃了碗云吞面就过敏了,半夜在酒店找药店,我当时就想,以后再也不能让你独自出门时手里没药。”

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的雨,是从骨头缝里渗进来的凉。

小主,

你攥着我的手在巷子里疯跑,西南方梅雨季的雨珠子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响得像放鞭炮。

你的白T恤早被淋得透成了半透明,贴在背上能看清肩胛骨的形状。

可那把黑伞,大半截都死死往我这边斜,伞骨压得你胳膊肘都弯了,你却咬着牙说“没事,我火力壮”。

我当时痒得直想哭,脖子上起的红疹像火烧,你另一只手就一直替我挡着风,掌心的汗混着雨水,把我的手指攥得发白。

巷子里的灯忽明忽暗,照见你额前的头发黏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我手背上,凉得像冰,可你掌心的温度,却烫得能把雨水烧开。

后来,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下“虾酱过敏”四个字,你盯着那行字看了足有半分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回酒店的路上,你蹲在便利店门口,借着路灯的光在手机上打字,备忘录里一条一条记:

“虾酱、虾油、虾粉、虾酱豆腐、XO酱(含虾)……”

你嘴里还念叨:

“以后点外卖,先让老板念调料表,少一样都不行。”

我看着你把手机揣进湿透的裤兜,突然想起你总说“创业就像走夜路,得把风险都摸到手里,才敢迈步”。

原来,那些被你记在备忘录里的“虾”,和你记在项目计划书里的“风险预案”一样,都是你给的铠甲——不是怕路上有雨,是怕雨里的我,没处躲。

行李箱的夹层里,露出半截蓝布。

我抽出来一看,是你奶奶绣的那块缠枝莲手帕,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

“上次,你说客户那边有位老先生,最爱老手艺。”

你把帕子叠成小方块,塞进我的西装内袋,“见面递茶时,顺手递一块手帕,比递名片显得实在。老话说‘礼轻情意重’,这帕子带着针脚的温度,比印着公司logo的强。”

我突然想起上周,去拜访那位老先生,他书房里摆着个锔过的瓷壶,说“器物有灵,待人以诚,生意才能长久”。

当时你在旁边听着,悄悄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了一句:

“做项目如做人,重质不重量。”

那些我以为你未曾留意的细枝末节,早被你悄悄拾进心里,酿成了一坛温酒,在我需要时,便倾出满盏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