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领命而去。崔明远转身下楼,开始每日的例行巡视。西市已经完全苏醒,各色人等穿梭其间。穿粗布短褐的脚夫扛着货物疾走;锦衣华服的贵族子弟在珍宝肆前驻足;戴帷帽的妇人由婢女搀扶着挑选香料;袒胸露背的胡姬在酒肆门口招揽客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驼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文渊和青衣悄悄跟在崔明远身后。走过鱼肆,腥咸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个渔夫正将清晨从渭河打捞上来的鲜鱼摆上案板,鲤鱼、鲂鱼在木盆里扑腾,溅起水花。旁边肉肆的屠夫已经宰好了猪羊,血水顺着沟渠流入地下的排水系统。
"崔令早啊!"肉肆的掌柜张屠户满脸堆笑地招呼,"今早刚宰的羔羊,给您留了最嫩的后腿肉。"
崔明远摆摆手:"不必了。朝廷有令,即日起肉税每斤加两文,记得按时缴纳。"
张屠户的笑容僵在脸上:"这...这已经是本月第二次加税了..."
崔明远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个弯,便是绢帛肆。这里陈列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丝织品:蜀地的锦、吴越的罗、河北的绫,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崔明远注意到,往年此时堆积如山的绢帛,如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匹摆在案上。
"赵五郎,你的定额绢帛呢?"崔明远在一家铺子前停下,冷声问道。
铺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者,闻言慌忙跪下:"回禀崔令,小人的绢帛...被...被征辽东的官军强行拿走了,说是充作军需..."
"胡说!"崔明远厉声喝道,"朝廷征调都有文书,岂会强抢?分明是你藏匿不交!来人,给我搜!"
几个市署差役如狼似虎地冲进铺子,不多时便从后屋拖出十几匹绢帛。赵五郎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崔令开恩啊!这是小人最后的存货了,若都交了税,一家老小就要饿死了..."
"拖下去,鞭二十!"崔明远不为所动,"以儆效尤!"
凄厉的惨叫声从市署方向传来,周围的商贩们噤若寒蝉,低头忙活自己的事,无人敢多看一眼。崔明远面无表情地继续巡视,却在转身时注意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躲在柱子后,惊恐地望着受刑的父亲,泪水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午时将至,崔明远回到市署,他刚走进门,文渊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声音给他汇报:"崔令,不好了!东市那边出事了!几个商户抗税不交,聚众闹事,金吾卫已经去镇压了..."
就听崔明远怒道:"传令下去,西市提前一个时辰闭市,所有商贾立刻清点货物,明日我要亲自查验税单。"
文渊站在市署门口,想了一会。在青衣耳边低语了一通。青衣点头,然后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