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花开得正盛时,少室山的残雪才刚刚消融。
赵康坐在曼陀山庄的暖阁里,看着窗外飘落的梅瓣,手中把玩着一枚从大相国寺“取”来的羊脂玉佛。玉佛温润通透,雕工精湛,佛脸上那抹悲悯的笑意,此刻看来却多了几分讽刺。
“洛阳白马寺的消息传来了。”李青萝掀开帘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灵鹫宫的姐妹说,白马寺的僧人听说少林被烧,吓得连夜把藏经阁的典籍藏进了地宫,还请了洛阳府的兵丁看守。”
赵康轻笑一声,将玉佛丢进旁边的锦盒里。锦盒中早已堆满了各式珍宝——有法门寺地宫出土的鎏金塔,有大昭寺的绿松石念珠,还有金山寺的纯金袈裟,无一不是佛门重宝。
“越是怕,越说明心里有鬼。”他拿起密信,扫了一眼便丢在桌上,“白马寺靠着皇家赏赐,占了洛阳周边百顷良田,佃户们每年交的租子够寻常百姓活十年,他们不慌才怪。”
梅兰竹菊正围着炭火盆烤栗子,闻言纷纷咋舌。
“怪不得先生说寺庙有钱,光是这些田产,就够吓人的了。”竹剥开一颗栗子,热气腾腾的果仁泛着金黄,“听说少林寺被抄没的田产,足足有两千多顷,官府清点的时候,粮仓里的陈米都发霉了。”
“发霉的米都不肯分给灾民,还整天念着‘慈悲为怀’。”兰轻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屑,“前几日去苏州报恩寺,看到他们的方丈穿着绫罗绸缎,手腕上戴着鸽血红的手串,比咱们山庄的锦衣玉食还讲究。”
菊性子软,剥着栗子小声道:“其实……也有好和尚吧?比如那些在山村里化缘,给穷人治病的僧人。”
赵康闻言,接过她递来的栗子,笑道:“自然有。但你要知道,十个好和尚攒下的善缘,往往抵不过一个坏和尚造的孽。就像少林,多少代僧人经营的清誉,到头来却毁在玄慈一群人的手里,这便是佛门的根子里,早就生了蛀虫。”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红梅映着白雪,美得像一幅画,可谁又知这美景之下,藏着多少被寺庙兼并的良田,多少被香火钱压垮的佃户?
少林被烧已有一月,这场大火不仅烧光了千年古刹的殿宇,更烧穿了江湖人对佛门的敬畏。那些被少林欺压过的小门派,纷纷跳出来控诉其恶行;曾经依附少林的豪强,也忙着与它撇清关系;就连寻常百姓,也敢在茶馆里唾沫横飞地痛骂“秃驴黑心”。
而那散落江湖的七十二绝技,更是让这场风波雪上加霜。
起初,有人捡到几本残页,如获至宝般潜心修炼,却不知这些绝技看似精妙,实则暗藏隐患——《大力金刚指》练到深处会伤指骨,《般若掌》强练会引发心脉剧痛,《洗髓经》的残篇更是会让人走火入魔。
短短一月间,江湖上便多了数十个因强练少林绝技而残废的武人。有人断了手指,有人成了疯癫,更有甚者爆体而亡,死状凄惨。
“先生,您早就知道七十二绝技有问题?”梅想起当初赵康将那些秘籍随意丢在少林,任由它们散落,此刻才恍然大悟。
“逍遥子留下的手札里提过。”赵康道,“少林绝技看似刚猛,实则违背人体常理,需以深厚佛法化解戾气,否则必遭反噬。他们自己的僧人练起来都如履薄冰,寻常武人贸然修炼,无异于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