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喜指着地图上的黄河水道:“你带三个人,沿河南岸潜行,去洛阳城外探虚实。”他用朱砂在地图上划了条线,“走水道旁的芦苇荡,白日躲在船舱里,夜里看北极星辨方向——记住,《夏小正》说‘北辰五星在紫微,大帝之座镇中央’,跟着北极星走,错不了。”
李七点头,眼睛盯着地图上的朱砂线:“探什么?”
“看三件事。”尹喜的指尖点在洛阳城的位置,“一,看城门是不是真的关了,若是关了,门楼上的守军是周兵还是别的旗号;二,看城外有没有军营,若是有,旗帜是犬戎的狼头旗,还是周王的虎头旗;三,听城里的动静,是厮杀声,还是……哭声。”
李七眉头微动,他原以为是探犬戎,没想到提到了周王。但他没多问,只是把这三件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这个。”尹喜从袖袋里掏出块竹牌,上面刻着颗小小的星,是函谷关斥候的信物,“若是听到‘荧惑退,心星明’这句话,不管探到什么,立刻回来。”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若是没听到这话,非战事则速回——记住,别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洛阳城里的人。”
李七接过竹牌,揣进怀里:“若是遇上周兵盘查?”
“说你是贩盐的。”尹喜指了指地图上的盐道,“这条道上,盐商比兵卒多。”他又从案头拿起个布包,递给李七,“里面是三斤盐,真遇上盘查,就把这个塞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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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七接过布包,掂量了下,重得压手。他知道,这盐在洛阳能换半匹布,足够应付寻常盘查的兵卒了。
“天亮前出发,用三天时间来回。”尹喜最后看了眼天幕,荧惑星的红光又敛了些,心宿的天王星却更亮了,像只眼睛,在黑夜里眨了眨。“去吧,路上看紧南河星,那星主水道,跟着它走,水路不会错。”
李七没再说话,对着尹喜磕了个头,起身时,人已经像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了观星台。
尹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地图。周王的虎头旗……他想起《甘石星经》里“客星犯帝座,庶子争权”的话,心里隐隐有了数。幽王废长立幼,申国是太子宜臼的母家,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若真是申国兵临洛阳,那烽火台上的火,烧的就不是外寇,是家事了。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油灯的光剧烈摇晃,石面上的星图忽明忽暗。尹喜伸手按住被风吹起的地图边角,指尖恰好按在“紫微垣”的位置——那里是帝星所在,此刻在天幕上,紫微垣的光芒散得像摊水,连帝星都显得若有若无。
“《甘石星经》说‘紫微垣乱,王者失位’,”他低声念着,想起幽王三年那次地震,泾水、渭水、洛水都枯了,当时就有占星者说“周将亡矣”。如今看来,那不是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