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沉静的、燃烧的火焰,亮得吓人。
“局长……”
“把手电筒捡起来。”林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卫东下意识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捡起了手电筒,光束重新稳定下来。
“你觉得,我们现在收手,那位周副省长会放过我们吗?”林渊问。
李卫东拼命摇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不会。他只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不动声色地把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抹掉,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消失的。”
林渊的话,残忍,却无比真实。
李卫东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所以,我们唯一的活路,不是后退,也不是停下,而是冲过去。”林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力量,“在他反应过来,调动真正的力量碾死我们之前,找到一件足以让他也感到忌惮的武器!”
“武器?我们哪还有什么武器?”李卫东的声音带着哭腔,“人家的名字都签在这儿了,这是铁证,可这也是催命符啊!我们拿着这个去告状?纪委的门我们都进不去,就得人间蒸发!”
“你说的对。”林渊竟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所以,这张图,现在不是我们的武器,而是我们的死穴。直接攻击周副省长,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做法。”
李卫东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那……那我们……”
“你想想,”林渊的手指,在那行“市第三实验小学预留用地”的字迹上轻轻敲了敲,“二十年前,周副省长亲笔签字画押,确定了这里是教育用地。这说明,在那个时候,他或许并没有想过要把这块地怎么样,甚至,他就是想把这件事办成一件青史留名的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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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二十年后,这块地,却要变成商业楼盘了。”
林渊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问题出在哪里?”
他像是在问李卫东,又像是在问自己。
李卫东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转动,他顺着林渊的思路,结结巴巴地道:“问……问题出在……它变了?它的性质,从教育用地,变成了……商业用地?”
“对!”林渊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出在这个‘变’字上!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将一块市级规划、并且是市领导亲自审批的重点教育预留用地,变更为商业用地,这是一个极其复杂且敏感的过程。它需要经过哪些程序?规划委要重新论证,要出具报告;国土、教育、财政等部门要会签;最关键的,它必须上报市人大常委会,经过审议和表决,最终以红头文件的形式,才能生效。”
“这个链条上,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只要有一个程序存在瑕疵,那么,这次的土地性质变更,就是非法的!”
“我们攻击的,不是二十年前定下规矩的周副省长。我们攻击的,是这二十年间,破坏规矩的那些人!”
林渊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这才是真正的阳谋!
我不是要推翻你,我是在维护你当年亲手建立的规则!我是在帮你清理那些给你脸上抹黑的蛀虫!
这个逻辑一出,林渊瞬间就从“挑战者”,变成了“维护者”,在法理和道义上,都立于不败之地!
李卫东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那颗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又被硬生生拽了回来。他看着林渊,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脑子……是什么做的?面对着天一样大的压力,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条如此刁钻、如此精妙的破局之路?
“局长……我明白了!”李卫东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我们只要证明,这个变更程序不合法,那李曼和王浩他们现在搞的这个拆迁,就是违法行为!陈敬德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