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何秋不禁咂舌,这到底是安慰,还是真有未卜先知之能?若不是自己从后世而来,单看朱标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壮年早逝。

何秋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说:“我看这次清查,到最后恐怕又会演变成另一个胡惟庸案。”

朱棣略显讶异:“父皇还要对勋贵下手?”

想起前两年胡惟庸案掀起的腥风血雨,朱棣便觉脊背发凉——他这位父皇的手段着实狠厉。

何秋颔首:“自然。这才几年光景,各家勋贵就已腐化至此,若不狠心整顿,将来如何放心交予太子?”

“况且陛下不仅是淮西人的君主,更是天下人的君主,淮西勋贵岂能例外?如今常平王、中山王、曹国公等大将相继离世,正是动手的良机。”

朱棣被“陛下是天下人之君”一语触动。

联想到东宫近日举措,这位太子恐怕也是心怀天下的储君。明知军中清洗会波及常平王、曹国公派系,仍果断出手。

这或许正是我不及太子之处!

何秋未留意朱棣的沉思,转而问道:“还有其他动静吗?”

姚广孝轻抿茶汤:“相较前两事,此事倒算小事。陛下欲开海禁、加重商税,户部所拟商法已被驳回重订,听闻圣心对户部颇为不满。”

“看来是朝臣们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先生明鉴。当初朝议开海时,江南官员极力赞成,险些与北方同僚动武。待商定税法时,却有多人谏言'不可与民争利',陛下震怒之下罢官抄家。明面反对虽消,户部所呈商法却税率极低、课税范围过窄......”

姚广孝说着连连摇头。

何秋立时了然——这商法必定荒诞至极。

朱棣不解:“户部官员为何阳奉阴违?国库丰盈最先受益的岂非正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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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莞尔替三人续茶:“他们首先是地方豪绅,家中多涉商事。况且陛下欲征的商税,想必包含官员吧?”

见朱棣称是,何秋笑意更深:“本朝官俸之低实属罕见。正七品县令月俸七石,仅够全家果腹。然县衙胥吏薪俸皆由主官支付,一县胥吏数十人,俸禄如何支撑?”

“这尚未计官员交际应酬、同僚往来诸费。故不少官员赴任时夹带私货逃税,更甚者与地方豪强胥吏勾结贪墨。”

“加之税银全数上缴中枢,地方无留存——至少明面如此。若将商税征至官员身上,清流恐难立足,最终只能随波逐流。”

何秋瞥了一眼面带惊愕的朱棣,说道:“这大概就是那些了解地方实情的大臣们反对的缘由。至于另一些人,不过是家族中有经商之人,仰仗官员身份偷逃税款,如今陛下这一刀砍到他们头上,难道还不许人家喊两声疼吗?”

朱棣默然思索,他从前未曾想过地方官员处境如此艰难,自然也不明白为何朝中反对声浪如此汹涌。

朱棣又问:“那何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何秋思索片刻,答道:“其一,明诏天下,征收商税是为提高官员俸禄。其二,改革税制,中央取七成,地方留三成,使其得以自主兴修水利、建设地方。其三,设立京察制度,考核各部官员政绩,以文教、水利、破案率、税收等为据,依各地实情制定不同标准。”

姚广孝听罢拊掌称赞:“此举甚善!三管齐下,商税之议便成小事,反对者亦将锐减。地方有财源,政绩考核方能推行,环环相扣啊。”

何秋转而问道:“姚先生如何看待陛下近来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