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何秋自然不会说破,否则真要被当成妖人了。
他只是看了看朱棣,轻声说:
“殿下别太难过,若实在伤心,可上奏请求回应天一趟。”
朱棣一时没反应过来。
道衍想了想,点头附和:
“良乡侯说得是,此时去应天,既能在陛下面前表露心迹,也能显殿下兄弟情深。”
朱棣勃然大怒,他本无反抗朝廷之意,否则在蓝玉派人行刺时,也不会隐忍不发,只将事情禀报给朱元璋。此时他正因兄长离世而悲痛不已,道衍与何秋却毫不遮掩地劝他争夺太子之位,这般行径实在令人心寒!
何秋与道衍相视苦笑,默默退出书房,来到院中。此前道衍已将下人尽数遣散,四下无人。何秋向道衍问道:“大师认为太子薨后,谁最可能继承大统?”此话隐含深意,显然对朱棣当下争储并不看好。
道衍心领神会,含笑答道:“陛下重宗法,又与太子情深意重,想必会从皇孙中择贤而立。”何秋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依大师之见,哪位皇孙希望最大?”
道衍远眺天际,语气飘忽:“依贫僧看来,庶长子朱允炆胜算更大。”何秋心中诧异——他全凭先知先觉方能料中,道衍又是如何得知?当即直言相问:“可朱允炆终究是庶出,陛下既重宗法,理应恪守嫡长继承才是。”
姚广孝淡然一笑:“良乡侯何必故作不知?陛下固然重视宗法,但更在乎大明江山能否安稳传承。若立朱允熥为嗣,主少国疑,又有蓝玉这等跋扈之臣在侧,岂非大权旁落之局?陛下圣明,断不会冒此风险。”
何秋暗自称奇,这和尚果然慧眼如炬。的确,无论立谁为储,蓝玉都难逃一死。若立朱允熥,蓝玉必成权臣隐患;若立朱允炆,蓝玉作为朱允熥外戚势力更不会坐视。太子猝逝,竟让整个武勋集团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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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历史上即将发生的蓝玉案,何秋不禁扼腕叹息:“蓝将军着实可惜。”本是一代国公,太子姻亲,却因储君骤逝而陷入绝境,时也命也!
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道衍冷冷一笑,说:
“他有何可惜?行事不周、嚣张跋扈,早已触怒天子。若不是看在太子面上,早就被革职下狱了。若他像中山王那般谨慎低调,或许还有活路。如今,不过是蓝玉往日罪孽一并清算罢了。”
何秋反驳:“蓝玉终究是大将,对国有功。”
道衍淡淡扫他一眼:
“良乡候此言差矣,功是功,过是过,岂能相混?若功过可抵,陛下立国之初何必诛杀众多勋贵?他们难道无功?可错既犯下,受惩也是应当。”
何秋一时语塞。是啊,功过不相抵才是正理,怎么快被道衍说服了?
不对,要一分为二看人。蓝玉确有大功,可也错在骄横,这不正是他的取死之因?
他只得敷衍道:“大师说得有理。”
道衍看穿他心思,却不计较,只笑呵呵说:
“只是太子一去,朝廷正在推行的改制,怕是要断了。”
何秋也有同感。如今众人忙着为朱标致哀、在朱元璋面前表现,谁还顾得上改制?
更怕是新君登基后,这些改制全都要停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并非虚言。执政思路有变,大臣们的姿态也随之而变,这也是生存之道。
何秋对此不无担忧。改制一旦中断,再想推动就难了。
若朱允炆继位,以其性情,大明局势或将反复,士绅兼并土地只会更烈——就如民国时的“返乡团”,一棍打不死的反动势力,反扑只会更凶残。
近来朝事本就繁重:收拢草原、推行变法、筹备迁都,又逢太子巡视途中病倒,回应天不久便去世。
眼下朝中多数人都盯着储位,踏实做事的已不多。
唉,若等朱棣奉天靖难,朝野动荡不说,他上位的手段也必遭诟病,恐怕不得不像史上那样**一大批人。
既是“靖难”,就要赏功臣,赏赐何来?还不是取之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