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深深看他一眼:“望郁尚书言出必行。”
郁新匆匆离去,勋贵们仍聚在府中。今日的定远侯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昔日侯府总是冷清——王弼虽是侯爵,战功本可封公,当年却推辞了。在京所任职务也不算显赫,他年事已高,已有退意。出任东宫太孙属官,不过是想扶助一程。
谁又能料到,他竟这样在京城魂断?
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王家家仆急入内通报:“凉国公,太孙殿下携陛下口谕到了。”
朱允炆见满院勋贵齐聚,阵仗颇大,不禁唇干舌燥。他紧张地抿了抿嘴,长吁一口气,走到蓝玉面前恭敬道:“凉国公安好,陛下有口谕。”
蓝玉肃立静听。
朱允炆清嗓扬声道:“朕必彻查此事,还王弼清白,绝不令功臣蒙受不白之冤!”
李景隆等人面露欣慰——陛下终有明示。虽仅是口谕,也足以顶住压力继续追查。
蓝玉朝皇宫方向微微拱手:“臣谨遵陛下口谕。”
随后他端详眼前这位甥孙——虽无血缘,终究是朱标之子。心下一软,拍了拍朱允炆的肩:“随我去后堂一趟。”
朱允炆脸色发白,心中别扭。他向来不喜蓝玉,记忆中此人总是跋扈张扬、意气风发,何曾这般温和?转念又想,光天化日之下,蓝玉应不敢对自己这太孙不利。犹豫片刻,还是随他向后院走去。
王弼的府邸广阔却空旷,规制合于侯爵身份,其中陈设却处处透着简朴。
由此可知,王弼绝非贪图钱财之辈,若说他一直如此伪装,蓝玉也只得认了。
拐了几个弯,蓝玉领着何秋来到侯府的武库。推开库门,只见四周摆着数个兵器架,架上陈列着各式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少已见破损。蓝玉并不在意,带着朱允炆一一走过,细细讲述每件兵器背后的故事——哪些是王弼缴获的战利品,哪些是朱元璋赏赐,又有哪些是王弼自己用旧了、舍不得丢弃而收藏起来的。
走到一处空架前,蓝玉沉默片刻,指着架子问道:“太孙可知这上面原本放着什么?”
朱允炆脸色苍白,咬牙答道:“孤不知道!可是舅爷,这么多年,死去的国公都不止一个,王弼不过一个定远侯,你们为何闹出这么大动静?”
蓝玉脸上怒色一闪,几乎想给他一巴掌,这话说得实在荒谬。他强压怒火,神情也冷淡下来,不愿再多言。臣子终究是臣子,可臣子就没有心了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兔死狐悲之情,人人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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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微眯双眼,带着几分追忆说道:“这架上原本放着的,是太子殿下赐给他的宝剑。那时太子才刚成年不久,我也还年轻,是我带王弼去见太子的。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时太子手中银钱不多,整个大明都穷,太子以身作则,赏赐臣下时颇为窘迫。最后从陛下内库选了十把宝剑,分赐臣子。我得了一把,王弼也得了一把,故颖国公也有。”
“我因身边还有开平王留下的宝物,又仗着与太子是姻亲,对他所赐宝剑并不十分珍惜,一直丢在府库蒙尘。可王弼却一直佩戴此剑,直到太子身故,他怕睹物思人,才将宝剑收回府库供奉。”
“你知道吗,王弼自刎时,用的正是太子赐给他的那把剑。”
朱允炆脑中一片混乱——王弼自刎用的是父王所赐之剑?可这又意味着什么?那剑不是王弼常用的吗?
他沉默良久,眼圈泛红,说道:“父王能以诚待人,施恩臣下,这是我如今未能做到的,我定会向父王好好学习。”
蓝玉终于不耐烦了,他说了这么多,朱允炆却只领会到这一层意思,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太孙殿下,臣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王弼是被人假借故太子名义逼死的!”
朱允炆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终只剩一片青灰。他清楚蓝玉这话背后的指责——能打着父王旗号逼死王弼的人,定在东宫之中,蓝玉是在怀疑自己,或是东宫其他人。
朱允炆惶恐说道:“这是何秋说的吗?此事本就是何秋挑起,定是他在背后恶意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