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糖霜里的针

潘金莲把最后一盘椒盐炊饼摆上竹架时,指腹沾了点芝麻,蹭在鼻尖上。武大郎蹲在旁边劈柴,斧头起落间,看她的眼神像浸了蜜的糖块——自从她把炊饼改良出十二种口味,阳谷县的人都喊她“巧媳妇”,连县太爷家的丫鬟都跑来学手艺。

“媳妇,今儿西门庆家的管家又来了。”武大郎突然停了斧头,木柴滚到脚边,“说要订一百个玫瑰糖霜饼,给西门庆做寿礼。”

潘金莲正往饼上撒芝麻的手顿了顿。玫瑰糖霜饼是她新创的花样,用的是清晨带露的玫瑰花瓣,糖霜里掺了点薄荷汁,甜里带着清冽,上个月刚在市集上露过面,怎么就入了西门庆的眼?

“他给多少定金?”她低头继续撒芝麻,声音听不出波澜。

“给了一两银子,说要最精致的,还说……”武大郎挠了挠头,“说让你亲自送去,他主子想跟你讨教做法。”

潘金莲手里的芝麻罐“当啷”掉在地上,黑粒滚得满地都是。她想起三天前,西门庆在酒楼里拦住她,折扇敲着掌心说“潘娘子这手艺,屈就在街头摆摊可惜了”,眼里的轻佻像根没淬毒的针,看着无害,扎进去却疼。

“不去。”她捡起芝麻罐,指尖捏得发白,“让他自己来取。”

武大郎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的冷意堵了回去。他知道媳妇最近总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却不懂她防的究竟是西门庆的钱,还是那双总往她身上瞟的眼睛。

傍晚收摊时,管家果然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抬食盒的小厮。“潘娘子,我家主子说了,这寿礼得诚心,劳您跑一趟,酬劳再加五两。”管家笑得像朵菊花,眼神却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潘金莲盯着那五两银子,突然笑了:“劳烦回禀西门大官人,我这手艺是跟我家大郎学的,要讨教得他点头才行。”她拽过武大郎的胳膊,把他往前推了推,“你问他。”

武大郎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管家手里的银子,脸涨得通红:“俺……俺媳妇的手艺,是俺家的,不、不外传!”

管家的笑僵在脸上,刚要发作,潘金莲突然从竹架下抽出本账册:“其实也不是不传,只是这玫瑰糖霜得用城东张老汉的玫瑰酱,他老人家脾气怪,只认俺家大郎的脸。大官人要是真想学,让他明儿卯时跟大郎去采玫瑰,学个三五天,保准会。”

这话堵得管家没话说,只能悻悻走了。武大郎看着潘金莲把银子推回去,急得直跺脚:“五两呢!够咱买半个月的面粉了!”

“那银子烫手。”潘金莲把账册塞进他怀里,“你以为他是想学做饼?他是想让你媳妇往狼窝里钻。”她低头捡着地上的芝麻,声音轻得像叹息,“咱挣的是干净钱,不能让脏东西玷了。”

夜里,武大郎翻来覆去睡不着,摸着炕头那五两银子的印记——潘金莲没收,却让管家把定金留下了,说“饼钱总得给”。他凑到灶房,看见潘金莲正往糖霜里加薄荷汁,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脸上描出层银边。

“媳妇,你说西门庆为啥总找你?”他蹲在灶门口,火光照得他脸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