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三个乡民,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却救了他们性命的陌生人,仿佛在做梦。那个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要磕头:“恩人!恩人啊!谢谢恩人救命之恩!”
年轻妇人和男孩也跟着跪下,泣不成声。
林烽赶紧上前,一把搀起老太太:“老人家,快起来!使不得!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
“打鬼子的队伍?”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期盼,“你们……你们是哪部分的队伍?是八路军吗?”
林烽看着眼前这三张饱经苦难、充满希冀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围拢过来的、同样面黄肌瘦却眼神坚定的战士们,他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回答:
“我们是太行游击队!专打日本鬼子,保护老百姓!”
“太行游击队……”老太太喃喃重复着,眼泪涌了出来,“俺们是山下王家庄的……三天前,鬼子进了村,烧了祠堂,抢光了粮食,还杀了……杀了好多人啊……”老人泣不成声,那年轻妇人也抽噎着补充着村里的惨状。
听着乡民的哭诉,战士们都沉默了,拳头攥得紧紧的,日军的暴行再一次刺痛了每个人的心。
这时,那个半大男孩怯生生地从怀里掏出半个黑乎乎、掺着大量麸皮的糠饼,递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受伤战士:“叔……你……你吃……”
那战士看着那半个能照出人影的糠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肚子里咕噜直叫,但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不……不……娃,你留着,你留着吃……”
其他战士也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尽管饥饿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们的胃。队伍里有一条铁律,是林烽一次次用行动强调的——“群众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红薯,一个窝头,也得拿钱买!谁要是白拿白占,就别怪我林烽不讲情面!”
林烽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走到那老太太面前,从贴身的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五块磨得发亮的银元。这是队伍最后的一点经费,是准备在最危急时刻换粮食救命的。
他将这五块银元,郑重地塞到老太太颤抖的手里:“老人家,这钱你拿着。赶紧回村,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乡亲,买点粮食,买点药,救伤员……鬼子可能还会再来,你们……要小心。”
老太太看着手里的银元,又看看林烽和他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的战士,眼泪流得更凶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钱,对这支看起来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的队伍意味着什么。
“队长,鬼子跑了两个,怕是会引来大队人马,咱们得赶紧转移!”老耿警惕地观察着河床下游的方向,提醒道。
林烽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三个千恩万谢的乡民,果断下令:“收拾战场,补充弹药(从日军尸体上),立刻转移!”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比之前更加匆忙,却也似乎注入了一种无形的力量。他们踏着血迹未干的山路,扛着伤员,背负着更沉重的责任,消失在太行山苍茫的暮色之中。
身后,那三个被救的乡民,久久跪在山坡上,朝着队伍消失的方向磕头。太行游击队这个名字,和那五块沉甸甸的银元,如同一颗种子,在这血与火的乱世中,悄然埋进了他们的心里。而这声在绝境中喊出的“救命”,以及那毫不犹豫的回应,成为了这支新生游击队,在太行山深处踏出的,浸透着血性与温度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