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烽走上前,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火镰和火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蹲下身,熟练地敲击火镰,几点火星溅射到火绒上,冒起一缕青烟。他小心地吹气,火绒燃起明火,再轻轻引燃准备好的细干草。橘红色的火苗起初只有豆大,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灭。它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干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火苗顽强地生长着,逐渐变大,终于,它拥抱了更多的干柴,火焰猛地向上蹿起,变成一团稳定、旺盛、不断跳跃舞动的篝火!温暖的光芒瞬间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意,将围拢过来的队员们的脸庞映照得清晰而生动。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慰藉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没有人说话,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如同节日的鞭炮。队员们自发地围拢过来,默默地蹲下或坐下,尽可能地靠近火源,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有人拿出冰冷的干粮,放在火边烤热;有人用饭盒舀来溪水,架在火堆上烧开。
林烽站在篝火旁,跳动的火焰在他坚毅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被火光照亮的脸,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历经磨难的兄弟姐妹。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香气和泥土的气息。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因疲惫而沙哑,却蕴含着千斤重量,“这堆火,就是咱们在‘磐石谷’,扎下的根!”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在寂静中沉淀。
“它意味着,咱们千里迢迢,九死一生,终于到了地头儿!从今天起,这磐石谷,就是咱们‘山鹰支队’新的家!”
他指向四周漆黑的悬崖峭壁,“以前的路,枪林弹雨,咱们闯过来了!往后的路,开荒种地,建房垒墙,一样不会轻松!可能比打仗更累,更苦!”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但是!这火,既然点着了,就绝不会让它灭掉!咱们‘山鹰支队’的旗,以前能在鹰嘴崖插稳,今后,就要在这磐石谷,在这片新的土地上,牢牢地插稳!插得更深!”
没有欢呼,没有口号。回应他的,是队员们更加坚定的目光,是黑暗中用力点头的动作,是默默传递烤热干粮的双手。这堆篝火,此刻已远远超越了它本身的物理意义。它是驱散黑暗和寒冷的生命之火,是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精神之火,更是一种庄严的宣告和象征——漂泊的日子结束了,扎根的时代开始了。
夜色彻底浓重,磐石谷被无边的黑暗包裹。唯有谷地中央那堆篝火,在夜色中顽强地燃烧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又像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
队员们蜷缩在临时铺就的茅草铺上,或挤在简陋的窝棚里,围着这宝贵的篝火,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诉说着极度的疲惫。哨兵的身影,在篝火光芒照射不到的崖壁高处,如同磐石般悄然矗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林烽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独自坐在篝火旁,添加着柴火,确保火焰不会熄灭。跳动的火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里面翻腾着比火焰更复杂的东西:有对一路牺牲战友的怀念,有对眼前这支队伍的担忧与责任,更有对这片未知土地未来发展的沉重思量。他知道,点燃篝火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挑战,真正的与天斗、与地斗、与敌斗的艰苦创业,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望着火焰,也望着火焰照耀下这片沉睡的土地,心中已然开始勾勒明天的行动蓝图。夜色还长,但希望的火种,已然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