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乐国的秋意,总在不知不觉间浸满窗棂。坤宁宫偏殿的窗台上,昨夜落下的梧桐叶还带着露水,玄元正坐在案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行囊。案上摊着块素色麻布,是他让碧月找来的,代替了宫里常用的锦缎包袱——修道之人,行囊当简,心才能轻。
青锋剑早已被他用软布仔细擦拭过,剑鞘上的七星珠在晨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他将剑轻轻放进麻布一侧,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这柄剑承载着父王的嘱托,更藏着“守心护生”的真意,往后千里路,它便是最可靠的伙伴。
“殿下,这《周易参同契》要不要带上?”碧月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摞书册,鼻尖红红的。她从昨日起就没停过哭,眼睛肿得像核桃,却还是强撑着帮玄元整理东西,仿佛这样就能多陪他一会儿。
玄元抬头,目光落在那本泛黄的丹经上。书页边缘已被他翻得起了毛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从“铅汞非金石”到“胎息与天地同频”,字字都是他这几年的悟。他伸手接过,指尖拂过扉页上自己刻的小龟图案——那是去年悟透胎息后,随手刻下的,如今看来,竟像是冥冥中的预兆。
“带上。”他将丹经放进麻布中央,压在剑的上方,“这是引路的灯。”
碧月又拿起一本《道德经》,哽咽着说:“这本呢?您每日都要读的。”
玄元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却又放了回去:“道在心里,不在纸上。真要忘了,天地万物都是注解,不必非得捧着书。”
他说得轻描淡写,碧月却哭得更凶了。她知道,殿下不是不爱这些书,是怕行囊太重,累了赶路的脚,更怕俗世的牵绊,乱了求道的心。
收拾到一半,善胜皇后派人送来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幅绣品——素白的绢布上,用银线绣着只玄武,龟甲上的星辰纹路细密如真,蛇身缠绕处还缀着细小的珍珠,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针脚间藏着淡淡的兰花香,是母亲常用的熏香,沁人心脾。
“娘娘说,这是她连夜绣的。”送锦盒的侍女红着眼圈,“她说玄武是北方守护神,带着它,就像娘娘在身边护着您。”
玄元的指尖轻轻抚过绣品,银线有些硌手,却透着母亲指尖的温度。他想起母亲梦中所见的玄武踏云,想起她劝父王“顺天应人”时的坚定,眼眶忽然一热。这方绣品,哪里是护佑,分明是母亲把牵挂,一针一线缝进了里面。
“替我谢娘娘。”他将绣品小心地叠好,放进麻布的另一侧,与剑和丹经呈“品”字摆放,“告诉她,我会日日带在身上。”
三样东西,占不满半块麻布。碧月看着空荡荡的包袱,急得直跺脚:“殿下,再带些干粮吧?御膳房的米糕还热着呢!还有这伤药,万一路上磕着碰着……”
“不必。”玄元摇摇头,开始系包袱结。他打的是最简单的十字结,却系得紧实,“路上有炊烟处,自能讨到一碗粥;真要受伤,天地间的草木都是药。带多了,反成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