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别无选择。反抗是死,拒绝亦是死。
“墨枭…领命!” 林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而艰涩,带着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深藏的凶戾。
血髅老祖枯爪一挥,那股束缚林陌的阴冷力量骤然消失。他如同断翅的鸟,从半空中直直坠落,砸向下方那翻滚着粘稠血浆、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巨型血池!
腥风扑面,灼热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就在他即将触及那熔岩般血水的刹那,侍立在旁的夜璃,宽大的黑纱袖袍极其轻微地一拂。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冰冷气流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手掌,托住了林陌下坠的身体,将他稳稳地“放”在了靠近池边、一处相对干燥的、由惨白巨大肋骨构成的狭窄平台上。平台下方,就是沸腾的血浆,蒸腾的血雾几乎将他吞没。
“跟上。” 夜璃的声音在血雾中响起,空灵得不似人声。她已转身,沿着一条悬浮在血池上空、由无数细小骸骨拼接而成的、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骨桥,走向血池深处那翻滚最剧烈、血腥与怨念最浓郁的核心区域。黑纱裙裾飘动,如同开在血海上的墨色妖莲。
林陌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挣扎着爬起。腹部的伤口被血雾中的高温一激,更是痛彻心扉。道台的裂痛和子时噬心的冰冷感交织,如同冰与火的双重酷刑。他看了一眼怀中——隔着染血的皮甲,冰魄护心玉的位置传来微弱却坚定的冰凉,苏清玥的守护意念在血海地狱中显得如此珍贵而脆弱。
他深吸一口滚烫腥甜的血雾,迈步踏上了那摇摇欲坠的骸骨浮桥,紧跟在那道飘渺的黑影之后,走向黑渊城最污秽、最黑暗的核心——炼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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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浮桥在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下方是翻滚咆哮的粘稠血海,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和怨毒意念,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林陌的护体魔元(煞气伪装),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混杂着铁锈和内脏腐败味道的岩浆。
越深入血池中心,景象越是骇人。血池的规模远超在血髓厅俯瞰时的感知,这根本就是一片地下血海!粘稠的暗红浆液在某种庞大力量的作用下,缓慢而沉重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可见一个更加深邃、仿佛通往九幽的恐怖黑洞。
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无尽怨毒的魂影在血浪中沉浮、挣扎、哀嚎!它们形态各异,有人形,有兽形,甚至还有残缺不全的妖物精魄。有的魂影被血浪撕扯得支离破碎,瞬间又被粘稠的血浆强行粘合;有的则被血池中某种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尖叫着沉入那无底的黑洞深处,再无踪迹。整个空间充斥着亿万怨魂齐声尖啸的恐怖精神噪音,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崩溃!
林陌紧守识海,兵主煞气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暗红护膜,艰难地抵抗着怨念的侵蚀。冰魄护心玉的凉意成为他灵台清明的最后灯塔。他紧跟着前方夜璃飘忽的身影,不敢有丝毫分神。这浮桥看似脆弱,却蕴含着强大的空间禁制,一旦踏错一步,立刻会被下方血池的吞噬之力扯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血雾骤然变得稀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与恐怖的巨大“建筑”,出现在血池漩涡的中心!
那并非砖石堆砌,更像是由无数巨大、扭曲、搏动着的暗红色血肉强行堆积、熔铸而成的活体巢穴!无数粗大如巨蟒、表面覆盖着粘稠血浆和蠕动的黑色魔纹的“血管”从巢穴深处伸出,深深地扎入周围翻滚的血海之中,如同巨兽的根须,贪婪地汲取着精血与怨魂。巢穴的表面,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呼吸般开合着的孔洞,每一次开合,都喷吐出浓烈的血雾和凄厉的魂啸,同时吸入海量的血池能量。整座巢穴如同一个拥有生命的、巨大无比的畸形心脏,在血海中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巨响,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血海空间随之震颤!
这便是黑渊分舵的核心禁地,炼制万魂魔幡的所在——炼幡堂!它本身就是一件活着的、以万灵精血魂魄为食的恐怖魔器胚胎!
骸骨浮桥的尽头,连接着巢穴侧面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孔洞。孔洞边缘是蠕动的、布满利齿般骨茬的暗红肉壁,粘稠的血涎不断滴落。
夜璃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径直飘入那巨口般的通道。林陌紧随其后,一步踏入。
瞬间,如同从喧嚣的地狱踏入了地狱的核心熔炉!
通道内部并非笔直,而是向下螺旋延伸。四壁依旧是搏动的暗红血肉,无数细小的、如同神经束般的暗色脉络在肉壁中流淌着粘稠的发光液体,提供着幽暗的光源。空气粘稠得如同血浆,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带着浓烈的硫磺、血腥和灵魂燃烧后的焦糊恶臭。怨魂的尖啸在这里被放大了十倍,如同亿万根钢针在颅内疯狂攒刺!更有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充满贪婪吞噬意志的威压,从巢穴深处弥漫开来,疯狂地撕扯着闯入者的道基与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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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沉,道台裂痕处的剧痛骤然加剧,覆盖其上的混沌伪装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他立刻全力运转兵主煞气,将煞气的凶戾排他性催发到极致,如同一层荆棘护甲覆盖周身,艰难地抵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吞噬之力。每一步落下,都重若千钧,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
夜璃的身影在前方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黑纱飘动,仿佛不受这恐怖环境丝毫影响。她的存在,本身就与这片污秽之地有着某种诡异的和谐。
螺旋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不知向下深入了多深,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地下腔室出现在眼前!
腔室的规模远超血髓厅,穹顶高不见顶,淹没在翻滚的血雾之中。整个空间的核心,是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如同沸腾熔炉般的巨型血池!这里的血浆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粘稠的暗金色泽!池中翻滚的不是浪花,而是无数扭曲、哀嚎、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无形力量束缚的怨魂!它们的数量多到无法计数,汇聚成一片绝望的魂海,发出的尖啸形成实质的音波,冲击着腔室四壁搏动的血肉!
血池的中心,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杆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幡杆雏形!其材质非金非木,通体呈现出一种沉黯、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幡杆表面,布满了天然生成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暗金色魔纹,这些魔纹复杂玄奥到了极致,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气息。在幡杆的中上部,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尚未完全成形的核心轮廓——它像是一颗由无数怨魂强行压缩、凝聚而成的、搏动着的暗金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千丈血池的暗金浆液随之沸腾,将海量的精血怨力强行抽取、灌注其中!
这就是万魂幡的核心胚胎!仅仅是雏形,散发出的凶戾、怨毒、吞噬一切的威压,就远超血髅老祖!它仿佛就是这片血海地狱孕育出的、即将破壳而出的灭世凶胎!
腔室四壁,那些搏动的巨大血肉“墙壁”上,开凿出无数蜂巢般的孔洞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有数名乃至十数名气息森然、最低都是金丹期的魔修,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将自身精纯的魔元源源不断地注入连接平台的、粗大的血肉管道之中。这些管道如同输送养分的脐带,最终都汇聚到中央那杆漆黑幡杆之上,为它的凝聚提供着持续不断的能量。
这里,才是黑渊分舵真正的力量核心!也是整个万魂魔幡的“炉心”所在!
夜璃带着林陌,落在一处靠近血池边缘、视野相对开阔的悬空平台上。平台由几根粗大的、搏动着的血管支撑,位置恰好能俯瞰下方沸腾的魂海和中央那恐怖的幡杆核心。
“此地,便是炼幡堂。” 夜璃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魂啸中依旧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盘,不带丝毫情感。“你的职责,便是在此,以你身负的兵主煞气为引,镇压血池躁魂,稳固炉心波动。同时…” 她微微侧身,暗金色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落在林陌脸上,“看守它。”
她缓缓抬起一只覆盖在黑纱下的手。掌心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碎片。
那碎片约莫半个巴掌大小,边缘呈现不规则的撕裂状,通体呈现出一种古老、斑驳、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暗沉青铜色。碎片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仿佛凝固的幽暗冰晶,冰晶之下,蚀刻着极其细微、扭曲、仿佛蕴含宇宙生灭规律的暗金色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冰冷、仿佛来自时间源头、与混沌钟同源却又带着深渊特有死寂与吞噬气息的波动,从碎片上散发开来!
正是蚀骨潭底融入护心玉的同源碎片!也是打开葬神渊的关键“钥匙”之一!
当这枚碎片出现的刹那,林陌丹田深处,那被煞气重重包裹的混沌钟碎片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渴望与排斥交织的悸动传来,道台裂痕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怀中的冰魄护心玉更是剧烈震颤,玉片中那丝同源的冰凉碎屑疯狂脉动,与夜璃手中的碎片产生强烈的共鸣!
钟灵在识海中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与渴望的尖叫:“是它!就是它!深渊的味道!时间的死皮!笨主人!我感觉到了…万魂幡的核心…需要它…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