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零”字的最后一笔拖曳而出,带着一种虚弱的、故作哀婉的颤抖笔锋。桑弘羊猛地掷笔!
“当啷!”硬毫笔砸在砚台上,溅起几点浓黑的墨汁,如同污浊的血滴,沾染了洁白的帛面和冰冷的砚台。
桑弘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向后重重跌坐在圈椅中,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灰败如纸。他死死盯着案几上那卷墨迹淋漓、字字如刀的素帛——这凝聚了他毕生所学、却用于最卑劣构陷的“杰作”!那浓黑的字迹,如同无数扭曲的毒虫,在洁白的帛面上蠕动、噬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成就感和强烈自我厌恶的恶心感,猛地冲上他的喉头!他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汗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不断滑落。
田广明屏息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卷尚带着墨汁湿气的素帛,动作轻得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雕刻着狰狞狼头的青铜印章——这是根据上官家提供的印样,由桑府豢养的能工巧匠精心仿制的燕王私印。蘸上鲜红如血的印泥,田广明的手微微颤抖着,将印章重重地、稳稳地按压在素帛末尾的落款处。
“嗒。”
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闷响。
一个狰狞的、仿佛在狞笑的狼头印记,赫然烙在了那污浊的帛书上!
“成了。”田广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颤抖,更多的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桑弘羊瘫在椅中,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斋顶那被黑暗吞噬的梁柱。博山炉的青烟依旧袅袅升腾,那甜腻的香气此刻却像裹尸布上的香料,令人窒息。他亲手锻造的这柄“毒匕”,已然淬好了剧毒,只待明日,便要刺向霍光的心脏,也刺向他自己那早已腐朽不堪的、名为“桑弘羊”的残骸。
这间名为“计然”的书斋,此刻只剩下墨臭、血腥味和阴谋得逞后的死寂。那卷摊开的、承载着昔日荣光的竹简,静静地躺在角落的阴影里,落满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