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到了范明友眼中那毫无波澜的冰冷,看到了缇骑身上尚未干涸的、属于桑府护卫的血迹!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徒劳。他没有像上官桀那样歇斯底里地咒骂,没有像丁外人那样失禁瘫软。他只是缓缓地、颓然地闭上了眼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灰败。他知道,霍光的网,终究还是落下了。这盘棋,他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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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大将军府,书房。
烛火依旧通明,映照着霍光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庞。他端坐于书案后,手中不再是银刀和竹简,而是那枚从伪燕王书案中截获的、边缘残留着暗褐色污迹的青铜燕王伪印。他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冰冷粗糙的印钮和刻痕,动作稳定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心爱的古玩。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张安世、杜延年、范明友三人如同三道沉默的剪影,肃立在门口。他们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甲胄上沾染的尘土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禀大将军,” 张安世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清晰,“宫门、城门,各要害已尽在掌握,铁壁铜墙,万无一失。”
“禀大将军,”杜延年紧随其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上官桀、丁外人,已自长乐别苑‘请’至诏狱,途中上官桀意图反抗,已被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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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将军,”范明友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肃杀之气,“桑弘羊,已自其府邸‘请’至诏狱,其府内护卫有异动者,已按令处置。”
霍光摩挲印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那枚冰冷的伪印上,仿佛上面蕴含着宇宙间最深的奥秘。良久,他才缓缓地、异常平稳地开口,声音低沉,如同古井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知道了。”
他将那枚沾血的伪印轻轻放在案几上。烛光跳跃,在印玺表面残留的暗褐色污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凝固的血痂。
霍光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扫过面前三位心腹重臣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脸庞。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足以令山河变色的、掌控一切的威严和一丝冰冷的、如同看尘埃落定般的漠然。
“网,收了。”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如同拂去案几上的一粒微尘。
随即,他再次垂下目光,重新拿起那枚冰冷的伪印,指腹继续在那残留的暗褐色污迹上缓缓摩挲。仿佛这喧嚣的长安之夜,这席卷一切的雷霆风暴,这无数人的生死沉浮,都不过是这漫长棋局中,早已注定的一步闲棋。
书房内,烛火跳跃。只有霍光指腹摩挲青铜印玺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无声的惊雷之后,清晰而稳定地回荡着。长安城的夜,在血与火的肃杀中,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