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御案之后。霍光一直如同沉默的山岳,此刻,他仅是用食指的指关节,在坚硬的紫檀木案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一下。
仅仅一下。
如同无形的冰水泼下,沸腾的殿宇瞬间死寂。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贤良文学们激昂的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张开的嘴巴忘了合拢,脸上激动的潮红迅速褪去,只剩下惊疑不定的苍白。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御案之后。
霍光缓缓抬起眼皮。那目光如同深冬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蕴含着冻结一切的寒意。他并未看那些贤良文学,视线仿佛穿透了殿宇的墙壁,落在了某个遥远的、风沙弥漫的所在。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心头:
“说得好。还利于民,百业复苏,圣人之道……都是好道理。”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些瞬间僵化的面孔,最后落回自己叩击过案面的那根食指上。指腹上,那点暗红的朱砂印记在殿内幽光下,如同凝结的血痂。
“只是,诸君口中的‘民’,可包含居延塞外戍边的十万将士?可包含北地郡冻饿待哺的十万流民?可包含因匈奴扰边而毁家纾难、翘首以待朝廷赈济的幽燕百姓?”
小主,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沉一分,那无形的压力便重一分。
“盐铁之利,便是他们御寒的冬衣,果腹的军粮,重建家园的砖瓦!尔等在此高谈阔论,引经据典,慷慨激昂,言必称罢黜盐铁,可曾想过?”
霍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凛冽的锋芒,斩断了殿内最后一丝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