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霍成君,一身崭新的皇后翟衣,凤冠霞帔,珠翠环绕,在昏暗中依旧流光溢彩。但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庞,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踏入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殿堂,目光触及凤榻上那素衣覆盖的轮廓,看到刘询龙袍上那片刺目的深黑血迹,再看到丙吉手中那枚乌黑的银针……她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若非身旁侍女死死搀扶,几乎当场软倒在地。
霍光定了定神,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快步上前,在刘询身旁深深躬身,声音沉痛而沙哑:“老臣……来迟一步!皇后娘娘……千秋……薨逝,举国同悲!陛下……节哀!”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飞快地扫过许平君青黑僵硬的脖颈,扫过她交叠双手上包裹的锦帕,最后,落在了刘询手中紧攥的那半片染着紫黑污迹的药碗碎片上,瞳孔深处猛地一缩。
刘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他染血的脸庞在摇曳的烛光下半明半暗,那双燃烧着烈焰与寒冰的眼眸,直直地看向霍光。
他抬起手,将那碎碗,连同那枚刺目的乌黑银针,一起举到霍光眼前。
他没有说话。
但那无声的展示,那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与剧毒甜腥混合的死亡气息,那染血的龙袍,那冰冷的旧剑,那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审视……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霍光的心脏!
椒房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来自角落的、皇长子微弱而断续的啼哭。
丙吉捧着的白绢上,乌针如淬毒的獠牙。霍光凝视着黑色的针尖,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鸩毒……”他沙哑的声音在死寂中裂开一道缝,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瘫软如泥的淳于衍。那瘫软的女医官对上他的视线,猛地一颤,如同被抽去了脊骨,彻底瘫死在墙角阴影里。
刘询依旧跪着,龙袍上的血痂在烛火下凝成冰冷的甲胄。他缓缓抬手,用那染血的旧剑剑尖,轻轻挑开了覆盖在许平君颈侧的素帛一角——
一片刺目的青黑,如同腐败的淤痕,狰狞地烙印在皇后惨白的肌肤上。
霍成君倒抽一口冷气,踉跄后退,华丽的翟衣扫过冰冷的地砖,绣鞋后跟“当”一声,正踩中了一枚滚落在地、被血污浸透的梅花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