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神只的悔悟与深海古神的调

星脉圣所西翼的疗愈室内,时间在一种小心翼翼的希望中缓慢流淌。瓦尔基里和维伦娜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风暴的雏鸟,在众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极其缓慢地恢复着生机。她们大部分时间仍在昏睡,但清醒的时刻渐渐增多,能够喝下一些流质的营养汤剂,甚至能进行几句极其简短、气若游丝的交谈。托尔变着法子炖煮易消化的肉糜和浓汤,坎普则默默寻来最温和的安神草药。每一次她们微微睁眼,对周围关切的目光报以一丝虚弱的回应,都让守候的人们心中那份希望的星火明亮一分。

然而,这份在凡间艰难燃起的微光,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那至高无上的天界维度,激起了连当事者都未曾预料的、剧烈而复杂的涟漪。

远古太阳帝国,核心神殿。

泰坦之神泰瑞斯高踞于他那由永恒熔炉之心锻造的神座之上,周身流淌的炽热神光似乎比以往更加狂暴不定,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面前悬浮着一面由纯粹光能凝聚的镜子,镜中清晰地映照出星脉圣所疗愈室内的景象——他那曾经耀眼如烈阳的女儿,如今面色惨白如纸,虚弱地蜷缩在厚厚的绒被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旁边那个红头发的凡间小子正笨拙却无比专注地,用勺子一点点喂她喝着什么。

没有咆哮,没有怒斥。泰瑞斯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如同缩小型太阳般的眼眸中,狂暴的火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空洞与刺痛。

他看到了女儿在昏迷中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到了她醒来时眼中那片失去光彩的黯淡,更看到了……当那个凡间少年靠近时,她下意识流露出的、一丝微不可察的依赖与安心。

这景象,比任何神域战争带来的创伤,都更深刻地灼烧着他的神核。他施加的“惩罚”,他以为的“拨乱反正”,换来的不是女儿的悔悟与回归,而是几乎彻底的毁灭与……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扎根于凡尘的坚韧。那个充满活力、会顶撞他、会大声笑的女儿,真的……快要消失了。一种名为“后悔”的、陌生而尖锐的情绪,如同最冰冷的星尘,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亘古不变的意志深处。

月神之境,银辉之庭。

月神赛狄静立于万载寒冰凝结的镜面前,镜中映出的是维伦娜安静躺着的侧脸,苍白得几乎与身下的雪白床单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颤动的睫毛显示她还活着。那个沉默的猎人少年,像一尊石像般守在不远处,目光片刻不离。

赛狄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微微蜷缩,抵着冰冷的神袍。她周围那永恒不变的清冷月华,此刻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寒冰,连光线流动的速度都变得滞涩。

她追求的“永恒”与“至高”,她强加给女儿的“责任”与“荣耀”,换来的……竟是如此脆弱的、濒临消亡的躯壳,以及那双紫眸中空茫的疲惫。女儿宁愿选择如此痛苦的“新生”,也不愿回归她所给予的“完美”。这种彻底的否定,像一根无形的冰刺,精准地刺穿了她亿万年来坚不可摧的信念核心。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名为“心痛”的裂痕,在她冰封的心湖下悄然蔓延。

星脉圣所,古神居室。

就在两位至高神只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风暴时,欧申那斯与厄喀德那,这对深海古神夫妇,正通过他们独特的方式,静静感知着来自天界那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意志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