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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砚从西域捎信了,”周鹤叔从袖中取出信纸,字迹有些潦草,想来是在毡房里就着油灯写的,“说他教的牧民孩子已经能认出二十多种草药,还采了半篓雪灵芝,想明年开春送回来。”
林辰接过信纸,指尖抚过字里行间的暖意。孟书砚在信里说,西域的雪顶兰开了,淡紫色的花瓣像极了百草谷的紫菀,牧民们说这是“苏先生的花追着善意来了”。他还画了个小小的毡房,旁边标着“药校”,门口站着几个戴皮帽的孩子,手里举着草药标本。
“这孩子有心了,”林辰把信夹进《百草秘录》,忽然想起孟书砚刚来时的样子,白净的书生,连锄头都握不稳,如今却能在冰天雪地里教人种药,“像娘说的,药香能让人长出骨头。”
沈念端着盘烤红薯进来,甜香瞬间漫了满室。“小石头他们在做药草灯笼呢,”她把红薯放在炉边,“说明天是冬至,要挂在药校门口,像谷里的星星。”
暖房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夹杂着雷大叔的吆喝:“慢点跑!别撞翻了药架!”林辰走到窗边,见小石头举着个纸灯笼,骨架是用回春藤做的,外面糊着描金的紫菀花,烛火在里面晃悠,把影子投在雪地上,像群跳动的精灵。
沈三提着壶老酒进来,壶身上结着层薄冰。“这是去年埋在桃树下的,”他笑着给众人斟酒,“念念说冬至要喝暖酒,驱驱寒气。”酒液入杯,泛起细密的泡,带着青梅的微酸,是秦伯酿的方子,娘当年总说这酒“能解药草的苦”。
阿默从后山巡逻回来,肩上落着层雪,手里却捧着个陶盆,里面是株冻在冰里的“冬青”,红果绿叶嵌在透明的冰壳里,像件天然的摆件。“给孩子们当灯笼的样子,”他把陶盆放在窗台,“后山的路结了冰,我铲了些煤渣铺上,明天采药方便。”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满室的人影。雷大叔啃着烤红薯,忽然说起娘当年的事:“有年冬天,谷里闹风寒,你娘背着药箱走了三十里山路,给山那边的猎户送药。回来时鞋都冻在了脚上,却笑着说‘救了五个人,值了’。”
沈三的酒杯顿了顿,眼里泛起泪光:“我还记得,她总把紫菀花蜜分给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说‘甜的能盖过苦的’。那时我总觉得,她的药箱里装的不是药,是糖。”
周鹤叔喝了口酒,声音有些沙哑:“婉妹最常说的,是‘医者的手,既要能剜毒,也要能捧糖’。她给穷人治病,从不收钱,却会笑着要把地里的野菊留下,说‘这花能泡茶,比银钱暖’。”
林辰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往事变得鲜活。原来娘的样子,藏在雷大叔的烤红薯里,藏在沈三的老酒里,藏在周鹤叔的叹息里,藏在每个被她温暖过的人心里,从未走远。
夜深时,孩子们的灯笼还挂在药校门口,烛火透过纸,把紫菀花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铺了条通往过去的路。林辰坐在案前,翻开娘的医案,在空白处写下:
“冬至夜,暖房聚,话往昔。书砚在西域传药,小儿做灯庆节,酒香混着药香,如娘在侧。方知所谓传承,是把她的话嚼碎了咽下,把她的路走成自己的,让每个冬夜,都有暖炉,有笑谈,有生生不息的光。”
写完,他抬头望了眼窗外。雪还在下,落在灯笼上,发出簌簌的轻响。远处的毡房、玉泉河的分号、邻县的药校,此刻或许也亮着灯,像无数个散落在人间的星辰,被同一片药香连在一起。
周鹤叔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件缝补好的青布衫,是娘当年穿过的,袖口磨破的地方被沈念用紫菀花的丝线补了朵小花。“明天冬至,给书砚的信里,把这个带上吧,”老人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告诉他,这不是旧物,是念想,是能焐热手的薪火。”
林辰接过布衫,指尖触到丝线的温度,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把人锁在记忆里,是让她的善意变成灯笼,变成暖酒,变成缝补的针脚,变成每个平凡日子里,不声不响却从未熄灭的光。
炉火渐渐缓了,暖房里的药香却越发绵长。窗外的灯笼还亮着,烛火在风雪里轻轻摇晃,像在说:别怕夜长,只要心里有光,再远的路,都能走到天亮。
百草谷的爆竹声刚散,正月的暖阳就爬上了药校的窗棂。小石头举着个红纸灯笼,在药圃里跑来跑去,灯笼穗子扫过紫菀的新苗,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林先生,周校长让您去校舍!”他仰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喊,声音里裹着新年的喜气。
林辰放下手里的药锄,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校舍里已经摆好了长桌,周鹤叔正给孩子们分糖果,沈念在挂新绣的药囊,雷大叔则把孟书砚从西域寄来的雪灵芝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菌盖泛着暗红的光,是牧民们特意选的上等品,说“给百草谷的新年添彩”。
“辰儿你看,”周鹤叔指着桌上的信件,足足堆了半尺高,“有太医院的,有玉泉河分号的,还有西域和邻县药校的,都是来拜年的。”他拿起一封,信封上印着“西域药校”的火漆,“书砚说,他们的雪莲开了,比去年多了三成,牧民们要给咱们寄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