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春幡引处万苗生

雨水节气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百草谷的药田润得透亮。传习处门口的老梨树上,不知何时被孩子们系满了三色春幡,红、蓝、黄的绸布在风里招展,像无数只振翅的蝴蝶,引着新苗往阳光里钻。

林辰站在“三地亲”幼苗田边,看着周小满用竹尺丈量苗高。小姑娘的辫子上系着片紫菀花瓣,是今早刚从江南暖棚里送来的,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已经比去年同期高半寸了!”她在账册上画了个向上的箭头,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响,“苏文哥说,江南的‘水韵白’也抽薹了,比咱们的早三天,说是暖棚里的温度刚好。”

阿古拉山扛着新劈的竹架走来,竹条上还沾着松脂的香。“草原的‘沙棘紫’也醒了,”他把竹架靠在田埂上,用袖子擦了把汗,“牧民们在沙地上铺了羊毛毡,保墒,根须扎得老深,阿古拉其说像小鹰的爪子,抓得牢!”

不远处,几个江南来的花匠正在搭引藤架。他们手里的竹条弯成漂亮的弧形,像江南水巷的拱桥,“老掌柜说,这架得顺着风势搭,”花匠边固定竹条边说,“让藤往东南方向爬,既能挡住西北的冷风,又能接住东南的暖雨,是咱们水乡的巧法子。”

孩子们围着花匠,手里拿着自己削的小竹条,学着搭迷你藤架。赵墩子的曾孙最较真,非要让自己的小竹架和大架对齐,急得小脸通红。周小满的妹妹则在小架上系了个微型春幡,说是“给小苗儿的引路旗”。

林辰坐在田埂边的石凳上,翻看着各地传来的春播简报。草原的简报上画着牧民们牵着骆驼送肥的场景,沙棘肥和羊粪混在一起,堆成小小的山;江南的简报里夹着片薄荷叶子,说是与“水韵白”混种,能驱虫,字迹旁边画着个俏皮的笑脸;谷里的简报最实在,记着哪块地该松土,哪片苗要间苗,页边还有李药师当年写的批注:“春播如育儿,三分靠种,七分靠护。”

“林爷爷,您看这个!”周小满举着张烫金的帖子跑过来,帖子上盖着朝廷的朱印,“是户部送来的,说要在京城建个‘三色籽’御用药圃,让咱们派药农去指导,还说……还说要给您封个‘药苑总管’的头衔呢!”

林辰接过帖子,指尖触到烫金的字迹,微微皱起眉头。阿古拉山凑过来看了看,哼了一声:“怕是又有人想打苗的主意!上次李总管的事还没过去多久,这御用药圃,我看是‘圈地’的幌子!”

苏文恰好从河边走来,手里提着刚从船上卸下的江南稻种——是要和“三色籽”轮作的,能改良土壤。“我也觉得蹊跷,”他擦了擦鞋上的泥,“老掌柜在江南听说,新上任的太医院院判是李总管的门生,虽说表面上循规蹈矩,暗地里却总打听‘三色籽’的培育细节。”

林辰把帖子放在石桌上,雨水打湿了边角,烫金的字迹晕开些许。他想起云卿先生的话:“守住根,比什么都重要。”便提笔在帖子背面写下:“药者,活民之物,非皇家私产。三地共育之苗,当惠三地之民,恕难从命。”

写完,他把帖子递给苏文:“你替我回了吧,就说百草谷的药农忙着春耕,没空去京城。若朝廷真为百姓着想,不如减免三地药田的赋税,让更多人能种上‘三色籽’。”

苏文接过帖子,郑重地点头:“我这就坐船回去,让老掌柜托人把话带到户部,定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

午后,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药田上,新苗的叶片上滚动着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阿古拉其带着草原的孩子们来了,他们骑着小马,马背上驮着新采的沙棘嫩芽,说是“给苗儿当邻居,长得更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