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伊莱亚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巨大的停车场上车辆寥寥,高耸的烟囱上的烟气毫无生气,反而表现出某种刻意的舞台道具的规律感。
连绵的厂房听不到机器的轰鸣。
它就像一个精心制作的巨大模型,外壳下似乎缺乏某种运转的内核。
虽然无法解释这种异样的具体原因,但它依然实打实地加重了伊莱亚斯心中的不安。
车辆继续前行,穿过一片茂密的、未经开发的丛林,随后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平整广袤的土地,像是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农田或荒地。
而在荒地的尽头,隔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一组建筑群突兀地矗立在地平线上。
当车辆驶近,建筑的全貌逐渐清晰时,伊莱亚斯·索恩,这位以智识和品味自诩、见惯了奢华与艺术的男人,彻底呆住了。
这不是阿卡姆。
这绝不是阿卡姆任何一个他已知的、或能够想象的分区。
眼前的建筑,是一座严格遵循古典主义对称法则的宫殿式结构。
中央主体建筑突出,两侧是伸展的翼楼,通过优雅的柱廊相连。
外墙是某种色泽温润、近似卢泰西亚石灰岩的材质,在阳光下呈现出柔和的暖白色。
高大的拱形窗户整齐排列,窗框和屋檐装饰着精美的涡卷与浮雕。
深灰色的孟莎式屋顶陡峭而富有韵律,老虎窗排布其上。
建筑前方,是一片开阔的、精心设计的几何形花坛,由低矮的黄杨木篱笆勾勒出复杂的图案,其间点缀着洁白的大理石雕像和喷泉。
一条宽阔的中央大道,铺着细碎的白色砾石,笔直地通向主体建筑的入口。
两侧是修剪整齐的高大树篱和波光粼粼的长方形水池,完美地倒映着天空和周遭建筑的影子。
它的形制,无疑是在模仿某个辉煌时代的皇家宫苑,规模虽不及原型庞大,似乎只选取了核心的宫殿部分和主轴线景观。
但其比例之协调、细节之考究、以及整体散发出的那种属于绝对权力与古典审美的气息,都达到了惊人的水准。
这根本不是疗养院,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小型的古典式宫殿!
伊莱亚斯下意识地将其与旧阿卡姆那阴森、压抑、混乱拼接的建筑群做比较——那些丑陋的石头、狭窄的窗户、剥落的墙漆、以及为了功能而牺牲美感的拙劣扩建……
两者之间,如同蓝色时期和立体主义时期的毕加索画作一样,根本不存在视觉上的可比性。
就在他震惊失语之际,押运车已经停下,后门被打开。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阿尔维斯医生——他乘坐了一辆轿车,随押运车辆一同前来。
他脸上依然带着难以解读的微笑,友善地递过来一支雪茄。
伊莱亚斯几乎是本能地接了过来,手指触碰到那光滑、略带油润的茄衣,鼻尖闻到那熟悉的醇厚香气。
这绝非普通货色,是那种需要特殊渠道才能获得的上品,一支陈年的高希霸长矛。
“伊莱亚斯先生,”
阿尔维斯医生看着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进行一次古典沙龙上的学术探讨。
“您看,您总是太过心急。
我们从来没有欺骗过您。这确实是一处不错的居所,不是吗?
任何有品位的精英人士都会感到……羡慕。”
他的目光越过伊莱亚斯的肩膀,投向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色宫殿。
阿尔维斯医生递上了一支精致的防风打火机。
伊莱亚斯先将雪茄尾端凑近打火机上跳跃的蓝色火焰,均匀地、耐心地预热着。
片刻后,他才满意地将雪茄凑到唇边,精准地吸气,点燃。
第一缕醇厚的蓝色烟雾被他优雅地吐出,在空气中缓缓弥散。
他恰如其分地表现出震撼和受到安抚后的平静——内心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放松。
一切馈赠和礼遇都不会无缘无故。
新居在外观上看来非常完美,而与外表相匹配的内部想必也不会糟糕……
那么,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