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芬奇的管家,约莫四十出头,一身深灰色暗条纹西装,样式得体,领带是窄版的银灰色真丝,打着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九十年代华尔街精英的干练与时尚感,就像是从一部关于金融帝国的电影里走出来的角色,随时可以掏出一份复杂的并购方案。
“抱歉,总统先生,没有。”
芬奇微微欠身,
“伊莎贝拉小姐之前并未告知她有牛肉过敏的情况,所以我们这顿便餐只准备了战斧牛排,搭配烤芦笋和土豆泥。”
克兰普总统眉头一挑,金色的眉毛像是两只受惊的毛虫般动了动:
“芬奇,芬奇,你这是在怪罪我们的客人吗?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主动,要有预见性!
牛肉过敏完全可以像感冒一样被传染的,你明白吗?
我在沃顿商学院上学的时候,有一位非常非常优秀的教授,他研究国际贸易的,非常聪明,他就多次感染过海鲜过敏,就是因为和吃了海鲜的同学接触太多。
你应该为各种可能性做好充足的准备,这是服务的基本。”
“一针见血。”
我适时地开口,语气中表露出恰到好处的赞同,
“事实上,总统先生,在过来的途中,我们就曾与一位耆那教的信徒有过短暂的交谈。
很可能伊莎贝拉就是在那途中,不慎接触到了某种……呃,过敏原。”
我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耆那教徒信奉严格素食主义,执着于避免伤害一切生灵。
芬奇镜片后的目光闪过困惑,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微微躬身:
“这……听起来有些反常识,先生。但很有道理。”
“高超的智慧一定是反常识的,”
我接口道,声音温和,
“或者说,是独特的,只有少数被神眷顾的头脑才能洞见。
正如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所论证的那样,过敏的本质,或许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坏体液’(Dyscrasia)的失衡或侵染。
这种不良的体液,在特定条件下,完全可能通过空气、接触,甚至仅仅是强烈的意念在人与人之间传播。
毕竟,十七世纪伦敦大瘟疫时期,人们不也相信‘瘴气’(Miasma)是疾病传播的元凶吗?”
我信手拈来,将古老的体液学说与近代对瘟疫的朴素认知糅合在一起,听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没有人,比我,更懂过敏。”
克兰普总统用他那标志性的句式总结道。
“是的,总统先生,没有人。”
我由衷地在表面上赞同。
一旁的伊莎贝拉完全呆住了。
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从最初的困惑,逐渐转变为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你们确定脑子没问题吗”的惊奇。
她用眼神向我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息:
“我想你们一定是疯了,西拉斯。”
我则用一个细微的、几乎只有她能察觉的眼神回敬她:
“亲爱的,谁说不是呢?”
克兰普总统似乎对我们的“学术探讨”非常满意,他大手一挥:
“芬奇,让厨房给伊莎贝拉小姐做一些其他的吃的。”
芬奇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仿佛突然卡壳:
“厨房,先生?”
“怎么?我们海河庄园连个厨房都没有了吗?”
克兰普总统的语调中掺杂了一丝不满,仿佛这是对他权威的某种挑战。
“您忘了吗,先生?”
芬奇的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无奈,
“厨房的全体员工,上周刚被您辞退了。
您说他们的烹饪水平甚至比不上白宫厨房的实习生,就连这份战斧牛排,也是由庄园内那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代工制作送来的。”
“哦,是的,我想起来了。
那些家伙,太糟糕了,非常糟糕。”
克兰普总统似乎对自己的英明决策非常满意,
“那么,能代工制作一些其他的菜品吗?给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准备一些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