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米色的西装外套内搭一件丝质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正是《星球日报》的记者，洛伊丝·莱恩——以勇敢、说真话和披露现实着称。

克兰普总统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

我则走近一步，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说：

“克拉克向我推荐了你，莱恩小姐。

这次《星球日报》获得了独家专访的资格，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莱恩小姐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坚定地点头：

“明白，布莱克伍德先生。我会的。”

海河庄园的高尔夫球场确实名不虚传。

翠绿的草坪如同无瑕的翡翠地毯般铺展开去，精心修剪的球道蜿蜒起伏，点缀着几处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泊和造型优美的沙坑。

远处的树木郁郁葱葱，勾勒出柔和的天际线。

“很优秀的球场，”

我由衷赞叹，目光扫过脚下近乎完美的草皮，

“尤其是这片草地，几乎看不出人工干预的斧凿痕迹，却又维持着令人惊叹的平整与致密。

那种强烈的天然感，在如今这个时代，实属难得。”

这是实话。

在上世纪前叶，我曾一度热衷于这项运动，但最终放弃，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那些无孔不入的化学养护剂。

它们确实能高效地提升草坪外观的平均水准，催生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毫无瑕疵的绿色，但也因此扼杀了草地本身的生命力与微妙的自然肌理。

对于真正优秀的、需要呼吸与个性的草坪而言，无异于一种慢性毒药的精致摧残。

“行家里手！完全正确！”

克兰普总统听罢，立刻露出了“遇到知音”的表情，他用力一挥手，仿佛在指点江山，

“这片草坪的设计，西拉斯，是我亲自监督的！

我们采用了最先进的有机养护方案，结合了传统的苏格兰林克斯风格和现代园林艺术的精华！”

“令人赞叹。”我适时地表达了钦佩。

“许多着名人物都对这片草坪赞不绝口！”

克兰普总统显然对我的认同非常满意，

“老布什，还有那个比尔·克林登（Bill Clinden），他们都说过，这是他们打过最好的私人球场之一！

克林登那家伙，球技倒还算过得去，虽然他人不怎么样，非常不地道——他特别喜欢‘重打球’（mulligan）！”

“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轻声附和。

克兰普总统撇了撇嘴：

“有时我会好奇他结婚前是不是也这样。

那个希拉（Hilla），显然也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妻子。

我和他上一次在这里打球，大概是十年前了。

那次，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在一个关键的五杆洞，第一杆就把球打进了水里，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球，说‘哦，手滑了，再来一次！’

结果第二次他打了个老鹰球！

成绩一下子就反超了我！这简直是欺诈！彻头彻尾的欺诈！”

“那确实是个糟糕的习惯。”

我评价道，

“‘重打球’这种行为，最多只应该在休闲中。

在稍具正式性的场合，它就如同悔棋，偷换底牌，甚至像是高音假唱，不仅破坏了规则的严肃性，也消解了竞技本身的乐趣与悬念，令人难以容忍。”

克兰普总统做了几个幅度夸张的挥杆热身动作，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为接下来的表现积蓄力量。

“好了，”他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们今天打几轮？”

“我建议是一轮十八洞，总统先生。”

我回答，“从容一些。”

“一轮十八洞？”

克兰普总统挑了挑他那标志性的金色眉毛，

“如果是二十年前，我会说，一个完整且时间充裕的下午，只打这么点儿，简直是对这片完美场地的浪费！

听说你也是个中高手，西拉斯，你应该能理解我这种渴望酣畅淋漓的心情。

但现在嘛，一轮十八洞，刚刚好。”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感慨，

“就像在二十年前，每年百分之五的经济增长，很多人可能觉得太少了，雄心勃勃地想要更多；

但现在，能维持正增长，就已经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了。”

“总统先生，您一直在这场战斗的最前线，为了让这个国家昔日的辉煌重现，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