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由国家机器主导,针对某个恐怖的组织头目,或是敌对势力关键人物的定点清除。
这类任务,追求的不仅仅是结果,更要兼顾过程的合理性、手段的隐秘性,乃至某种虚构出的‘正义性’。
它有自己封闭的运作体系,有专业化的人员与组织——也就是电影、小说中看到的那类精英杀手形象的来源。
他们能够,也愿意承担行动中包含的各种延伸成本,并对执行人员有着极高的精英化与专业化要求。”
“而第二类,就是‘自由战士’网站所面向的对象。”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放缓,
“那些纯粹的、唯结果论的,上不了台面的恩怨。
出资方或许自身门路有限,或许因某些原因手脚被束缚。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钱是如何流向杀手的,不关心平台招募的是什么样的人,更不会去研究平台与杀手之间复杂的对接协议。
他们的需求,被简化到了极致,只有三个核心要点:
出钱,办事。
办不了事,退钱。
并在这个最基本的需求之上,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
“在这个层面上,平台的信用记录堪称完美。
他们从未克扣过任何一位买家的订金,也从未泄露过任何买家的信息。
在黑暗的世界里,这种对买方利益的绝对维护,就是最坚实的口碑。”
“至于成功率——”
我顿了顿,看着她,
“他们实现了事实上的垄断。
当你想雇佣一个非官方的杀手时,你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所以,成功率的高低,已经不成其为一个影响买家决策的变量了。”
“而面对杀手,”
我话锋一转,
“平台则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副面孔。
同一个悬赏,在同一时间内可以被多个杀手接单。
接单后,他们会得到一个相当宽松的完成期限。
只要在这个期限内,有人杀死了目标,那么理论上,完成者就可以领到赏金。
当然,只需要向平台支付一笔不算便宜的服务费。
这其中当然有问题——”
“我知道。”
伊莎贝拉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首先,平台无法有效界定究竟是谁完成了任务。
如果两个杀手在同一天对目标动手,谁该得到赏金?
其次,平台也无法保证赏金一定能被交付到完成者手上。
接单者在行动后,大概率会陷入被追捕,甚至被当场击毙的窘境。”
“这便是平台的利润空间所在。”
我颔首表示赞许,
“尽管平台在条款中提供了一些所谓的‘保障措施’,比如,杀手可以在现场留下某种有辨识度的记号,或者提前设置受益人。
但这些流程都异常复杂,且极易被平台以各种理由否决。
绝大多数情况下,赏金都难以被真正交到杀手手上。
只要杀手本人处于无法与外界正常交流的状态——譬如死亡,或是被逮捕——那么,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死无对证。
他们也无法向外界发声,指控平台的欺诈行为。
平台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这笔本应支付出去的巨额赏金,转化为自己的利润。”
伊莎贝拉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厌恶与某种……病态的好奇。
她将平板电脑放在腿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让她身体的曲线愈发分明。
“这不是诈骗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这就是诈骗。
一个和人类历史一样古老的行当,而且从来没有缺乏过它的受众。”
我引用了一个偏僻的典故,
“就像当年约翰·劳在巴黎兜售他那密西西比公司的股票一样,总有人会相信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遍地都是黄金。
从我年轻时所见的那些热衷于南海泡沫的英国贵族,到前赴后继的淘金者。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缺乏警惕、头脑被欲望烧得混沌的人,从来都为数不少,而且从不局限于某一个社会阶层。”
“更何况,‘自由战士’的用户,本身就是经过一轮又一轮残酷筛选后的产物。”
“平台用那些高到离谱的悬赏金额,作为最原始的诱饵。
这为它吸引了第一批庞大的、对金钱具有最原始欲望的潜在用户群体。
而平台那套明显可疑的流程、高风险的行动模式,以及几乎为零的保障体系,则像一个精密的筛网。
为它过滤掉了那些尚存理智,有耐心仔细阅读条款,或是对金钱没那么饥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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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沉淀下来的,必然是在身份、能力、乃至心智上,都存在着显着缺陷的弱势群体。”
“这个过程,在社会学中,可以被视为一种基于信息不对称和认知壁垒的‘逆向选择’。
平台刻意创造了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环境,最终将自身塑造成了一个只为最底层、最绝望的‘劣币’服务的市场。
它对待这些杀手的手段,远比对待买方要严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