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莫雷蒂警长

我,西拉斯·布莱克伍德,正沿着阶梯,走向位于四楼的会议室门口。

通往目的地的最后一段路程,通常是我用来进行腹稿演练的冗余时间。

这并非源于紧张,而是一种根植于漫长生命中的程序化习惯——在开启任何一段对话前,预设数种可能的措辞与应对方案,遴选出效率最高、歧义最少的那一条。

这是一次对即将发生的事件进行的、例行公事的沙盘推演,旨在确保每一步都落在计算的网格之内,规避任何可预见的失误。

然而,在我抵达走廊尽头的目的地之前,一个声音先于我的预案,抵达了我的耳畔。

“你好,西拉斯先生。”

我停下脚步。

声音来自走廊一侧的休息区,一位中年男人从高背扶手椅中站起身。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洛杉鸭警局A类制服,肩章上四颗银星的布局宣告着他的身份。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比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要深刻许多。

毛料制服被他略微发福的躯干撑起,每一道缝线都显出一种疲惫的张力。

他眼袋下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干涸河床般的龟裂纹理,鬓角的灰发并非光洁的银丝,而更像是刚刚开采矿石,带着粗糙的质感。

“你认识我?”

“友利坚大部分国民,都知道您的样子。”

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先是给出了一个带有适度奉承意味的回答,继而补充道,

“我是文森特·莫雷蒂。我们见过的,西拉斯先生。”

这个姓氏在我的记忆中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反应。

熟悉,但无法立刻将其与某张具体的面孔或某件特定的事件精准地锚定在一起。

“那是在什么时候?”

“四年前。

我刚升任十三分局主管的时候,”

他答道,语调中有着一种下属回忆往事时的恭敬,

“您曾经资助我们调查过几个案件。”

“伊莎贝拉的第一次任务?”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

“是的。更早之前,我还在十三分局担任中队长时,贝克医生的工作,也是由我和同事共同负责的。

不过显然,您技高一筹——他确实罪有应得。”

关于贝克医生的案件,官方记录的卷宗上最终落下的印章是“悬案”。

但在伊莎贝拉以“荆棘公主”之名声名鹊起后,公众的想象力与调查力便自发地将这两件性质相似的事件缝合在了一起。

尽管网络上不乏一些关于程序正义的负面传闻,但鉴于贝克医生本人早已声名狼藉,其罪行罄竹难书。

没有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公认的恶魔翻案,从而得罪如日中天的伊米塔多公司。

卡门曾在一次汇报中饶有兴致地提及,公司的社区论坛上,长期存在着一个热门的辩论话题:

“六翼天使”与“贝克医生”,究竟哪一起才是荆棘公主的“首秀”。

双方各执一词,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为了维持这种自发产生的讨论热度,官方以“合法性”为由,强行将发生在圣巴特岛的事件认定为伊莎贝拉的首次正式任务。

这个裁定巧妙地让双方都不满意,从而将这场辩论的生命力,无限地延续了下去。

“马库斯后续如何了?”

我问起了早期案件中的另一个名字。

“判决后他提起了上诉,经由巡回法院再审理后获得了减刑——从十五年监禁,减为三年。”

“那他应该已经出来了。”

“不,没有。”

莫雷蒂警长的脸上掠过职业性的克制的遗憾,仿佛一位医生在宣告无能为力的死讯,

“一种极为罕见的克雅氏病。

他在服刑四个月后就去世了。

非常遗憾,我在升任总警监后,也曾常常想起这件事。”

“是的,非常遗憾。”

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事实上,“感春悲秋”这种情绪,于我而言,通常特指怀念至少两个世纪以前的青春过往。

我不会将如此奢侈的情感资源,浪费在当下——尤其是一件在我这里早已归档为“已完成”的事件上。

“局面如何?”

我将话题拉回了眼前。

“反恐与特别行动部的阿隆索·巴尔加斯在负责现场。

我想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