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银啡呔

他只是个精神病患,一个无可救药的偏执狂。”

阿比盖尔的道歉,却让克劳斯心怀更深的不安。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看轻,被当成一个需要哄劝的孩子。

他立即出言反驳,声音不受控制地抬高。

“我没有心存怜悯!我不是胆小鬼!”

“没人说你是胆小鬼。”

仓库另一头,正在用甜甜圈蘸着那锅糊状物吃的汉斯,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克劳斯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小题大做,音量大到近乎于争吵。

不过,他并不打算道歉。

“你可不是胆小鬼,”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阿比盖尔给予了他预期之外的回应,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赞美和包容,

“你是我们的英雄。”

这番话令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温暖,紧接着,又是一阵没来由的、针对自己刚才那番幼稚表现的痛苦和自责。

当然,他依旧不会道歉。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自我强调与自我厌弃并存的复杂情绪中时,他的仰慕者与被仰慕者

——也可以称之为他的爱人,阿比盖尔,已经做出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拧开药瓶,将标签上的说明书扫了一眼,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将两枚药片倒在自己白皙的手心。

两枚白色的扁平圆片,一枚静静躺卧,另一枚则以一个脆弱的角度依靠着同伴,

宛如月相中的上弦与满月般,并置于同一片夜空。

“我们分了。”

“不,阿比盖尔——”

“我一粒,你一粒。”

她看着他,目光温柔,像一捧融化的蜜蜡。

他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

这是好意,来自于他的朋友们的好意。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克塞尔会将这些药的大部分交给他。

克劳斯明白了他的善意。

他是多么好的人啊,会为了自己偶尔的独断做法感到愧疚,会始终如一地尊重他的友谊,以及,他们的理想。

“这个……怎么吃下去?”

小主,

他听见自己问。

“缓释片,理论上需要用温水冲服。”

阿比盖尔将其中一枚药片递给他,然后将另一枚拈在自己指尖,

“不过我听说过,用牙咬碎才会有效果。”

话音落下,克劳斯看见她的双唇微微开启一道缝隙,贝齿的锋锐边缘衔住了那枚药片。

一声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传来。

那声音不似碾磨谷物般聒噪重复,而像是一尊瓷偶的某个脆弱关节,被一股温柔而坚决的力量,恰好旋扭到了它结构极限的临界点。

白色的粉末瞬间在她湿润的舌尖上弥散开来,随即迅速溶解,干脆利落。

“就像这样。”

她轻声说。

克劳斯依言照做。

药片在齿间崩解,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化学制剂味道的苦涩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但愿它的副作用不是很大。”

汉斯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莉娜也站在不远处。

阿比盖尔又倒出两片,分给了他们。

汉斯大大方方地接过去,学着样子嚼碎吞下,毫无防备。

至于莉娜,她犹豫了一下,直到阿比盖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才伸手接取,并赶忙用水吞咽下去。

“这是安全药品,”

阿比盖尔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权威感,

“就和伊米塔多的其他业务一样。我从没听说过有关于这个的负面报道。”

“希望你是对的,阿比盖尔,”

克劳斯感到那股苦涩正顺着喉咙滑下,

“告诉我们,你有个当大夫的亲戚。”

这原本只是句玩笑,但却得到了认真的回答。

“我姑妈在哥伦比亚市开了间诊所。我刚才说的,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

银啡呔很难买到。伊米塔多公司只对持有证明的精神病患开放这种药物的购买资格,且供货极不稳定。多数情况下有价无市。”

“这么看来,我们真是幸运。”

汉斯笑着说道。他的脸上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