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
“不,这不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克劳斯问道。
他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像一张被遗落在空旷画廊里的速写。
他正坐在一张低矮的、几乎要将人吞没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双脚踩着的地毯厚实得如同冬雪,吸收了所有杂音。
这里不像监狱,更不像审讯室,反而像是一间位于曼哈顿公寓的心理咨询室。
柔和的轨道灯光从天花板上投下,精准地勾勒出家具的昂贵轮廓,却又巧妙地将大部分区域笼罩在一种令人安心的昏暗之中。
伊莱亚斯·索恩就坐在他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仿佛一位正在接待重要客户的资深顾问。
而在房间的另一侧,一个身影正让这片沉静的奢华变得热烈。
阿比盖尔。
金红色的长发垂落身后。
身上一件Schiaparelli当季的高级定制礼服,不对称的剪裁,金色的骨骼形态装饰从肩部一直延伸到腰际,布料是某种深邃的、昏暗的丝绒。
她此刻正站在一台造型极简的嵌入式咖啡机前,背对着他们,纤细的背影因紧张而略微僵硬。
“弄错什么了?”
伊莱亚斯反问,语气随即变得干脆果断,给出了断言
“我的判断没有问题。
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克劳斯·施密特。
这个决定,早在你被送入总部时,就已经做出了。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之前那慈祥的微笑,仿佛一位大学院长在欢迎一位杰出的新教员。
“我们的文明派领袖。欢迎你的加入。”
“我不明白。”
克劳斯紧紧抱住了头。
被关押的记忆,乔尔的死亡,与眼前这荒诞、宁静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逻辑的飓风,撕扯着他的理智。
伊莱亚斯用手杖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声响清脆,如同法官的木槌。
随即,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咖啡机旁。
“阿比盖尔女士,”
他的声音极为温和,
“我需要一杯朗姆酒咖啡(Lungo),水温四十度,加一块方糖,七毫升全脂牛奶。”
“好的。”
阿比盖尔的声音细弱地应道。
克劳斯松开了手,他的目光越过伊莱亚斯的肩膀,牢牢锁定在阿比盖尔身上。
就在伊莱亚斯靠近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肩膀发生了颤抖。
那颤抖极其轻微,却极具传导性,一直扩散到克劳斯的心底。
伊莱亚斯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克劳斯身上。
“你需要些什么?美式,还是卡布奇诺?”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克劳斯胃里一阵翻腾。
他无法坦然接受这份好意,那只刚用丝巾擦拭过乔尔鲜血的手,此刻正优雅地插在西装口袋里。
“不用。”
“放松点,我的朋友,我们值得信任。”
伊莱亚斯笑了笑,慢悠悠地走回座位,
“喝些咖啡总是好的,可以镇静,提神,帮助你做出一些伟大的决策,诸如《慕尼黑协定》(der Münchner Vertrag)之类的。”
他用德语说出了那个词组,随后将视线投向阿比盖尔,像是在询问一位关心丈夫的妻子,
“女士,您觉得您的伴侣需要咖啡吗?”
阿比盖尔的背影猛地一僵。
“……需要。”
她话音刚落,便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干咳。
她迅速用那昂贵礼服的丝绒袖子捂住了嘴,整个身体因咳嗽而剧烈地弓起。
克劳斯甚至不需要看到她的脸,就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她此刻的神情——苍白的脸色,因痛苦和恶心而扭曲的五官。
“给他来杯一样的。”
伊莱亚斯对她的痛苦视若无睹,下达了下一个指令。
他重新在沙发上坐定。
克劳斯一直牢牢地注视着他,而伊莱亚斯也坦然地迎接着这道目光,并精准地领会了其中包含的愤怒与质问。
“放心,”
伊莱亚斯自说自话般地回答道,
“她没事。
她只是凑巧,在不恰当的时机,看到了我处理那位……乔伊(Joey)先生死亡的完整过程。”
“是乔尔·布兰登(Joel Brandon)。”
克劳斯纠正道,他刻意地加重了读音。
随后,他一字一句地念了遍拼写。
“是的,乔尔·布拉格(Joel Bragg)先生,你说得对。”
伊莱亚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她被吓到了,刚才还换了裙子和内衣,仅此而已。
她和我们建立了合作关系,我们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谋害内部的雇员。
哪怕是处理废弃的物品,我们首先考虑的也是分类回收,而不是浪费其潜在的价值。”
“你们恐吓了她?用了什么手段?”
“这是不实的指控,施密特先生。”
伊莱亚斯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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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女友,要比你的朋友乔里奥·拜登(Jolio Biden)识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