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易倾尽心力、动用第八曲大成的九曲十八弯通天手段,辅以紫儿取自山庄秘库、堪称逆天的稀世灵药,连续三日不眠不休的全力施救下,洪七公与欧阳锋那几乎被死神攫住的魂魄,终于被硬生生从幽冥边界拽了回来。虽然两人依旧元气大伤,面色灰败,需要长时间的精心调养才能恢复功力,但至少性命已然无碍,涣散的神智也重新凝聚,恢复了思考与言语的能力。
七日后的一个黄昏,残阳的余晖透过静室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室内,药香与一股淡淡的、源自周易功法的混沌气息混合弥漫。除了仍需倚靠在软榻上、裹着厚裘的洪七与欧阳二人,周易、张三丰、张无忌,以及闻讯赶来的阿碧、阿青、紫儿、黛绮红等女眷俱都在场,甚至连听闻消息、从庄外匆匆赶回的谛听也安静地伏在角落,竖着耳朵。整个静室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位劫后余生的老人身上,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洪七公靠坐在厚厚的软垫里,身上盖着温暖的锦被,原本红润饱满的面庞此刻凹陷下去,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他那一头标志性的、只是微染风霜的头发,此刻竟已彻底变得枯槁雪白,失去了所有光泽,杂乱地披散在肩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这简单的动作似乎都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让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了二十年的沉重与劫后余生的悸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复往日洪钟般的响亮,变得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的重量:
“庄主,张真人,无忌,还有诸位……老夫与老毒物此番……差点就回不来了。这二十年海外囚徒生涯,所见所闻,实乃……骇人听闻,远超我等昔日所能想象的极限!”
他先从东侧那数十间镌刻着太玄经玉璧的石室说起,描述那看似光明正大、实则为惑心魔窟的景象。
“那些中原各派的掌门、长老、所谓的年轻俊杰……他们全都疯了!” 洪七公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与鄙夷,“一个个如同着了魔,终日对着那冰冷石壁,或哭或笑,或手舞足蹈,废寝忘食。彼此之间,看似在交流武学,但眼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眼神深处,空洞无比,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令人极不舒服的黑色幽光!就像……就像提线木偶!我与老毒物私下里寻过愚茶道长,寻过妙谛神僧!”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带着难以置信:“他们……他们竟似完全不认得我们了!口中唯有太玄经,什么武当山,什么少林寺,什么江湖道义,亲朋故旧,在他们心中竟比不上一句晦涩难懂的口诀!那绝非正常的武痴!那是……魂被勾走了!只剩下一具被武学欲望驱动的空壳!行尸走肉!”
欧阳锋在一旁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冷哼,他靠在另一边,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未能完全驱散的青黑之气,眼神阴鸷,接口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腊八粥……玉璧……皆是陷阱!惑人心智,蚀人神魂的剧毒!若非庄主所赐玉符时时护持灵台,黄精丸潜移默化化解毒性,我二人……哼,早已与那些蠢货一般无二,成了那岛上圈养的……猪羊!” 他最后一个词咬得极重,充满了刻骨的寒意。
众人听得脊背发凉。阿碧忍不住掩口低呼,紫儿眉头紧锁,张三丰与张无忌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能将天下精英惑心至此,这手段何其歹毒,又何其可怖!
接着,洪七公讲到了那最终促使他们冒险一搏的决定——探查西侧禁地。他描述了如何凭借怀中玉符那突如其来的感应与白光,融穿了那坚不可摧的迷雾屏障。
“屏障之后……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洪七公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恍惚,“死寂!绝对的死寂!没有鸟鸣,没有虫嘶,连风都带着一股子刮骨的阴寒!大地是黑色的,寸草不生,只有无数个黑黢黢的溶洞,像一张张等着吃人的嘴!”
他的语速渐渐加快,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感,描述着他们如何小心翼翼深入那最巨大的溶洞。
“直到……我们到了最深处,那个大得不像话的石窟……”
说到这里,洪七公的声音猛地一滞,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脸上血色褪尽,仿佛又回到了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时刻。他放在锦被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那石窟中央……是……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就那么……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