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陶罐里,粟米粥已经凉透。三位族老沉默着,烛火在他们脸上投下深深的沟壑。他们能教族人耕种、织布、辨认毒物,却对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束手无策。对方能在祖地附近带走精卫,能在东海掀起巨浪,这般神通,岂是凡人能抗衡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年轻族老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可是共主的女儿,是咱们人族的小公主!”
苍梧长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沉重:“不然呢?派族人去找西方教拼命?那不是报仇,是送死。”他看向窗外,夜色正浓,“只能等共主和人皇的消息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到了更远方的聚落。有巢氏亲手搭建的木楼里,这位教人构木为巢的先祖,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屋舍,手指在木栏上反复摩挲;燧人氏的火种圣地,守火人添了三次柴,火焰却始终跳不出沉闷的弧度,那位钻木取火的老祖宗,正对着跳动的火苗出神;而在人族圣地的中心,人皇伏羲的推演台前,蓍草排列的卦象乱成一团,带着前所未有的凶戾之气。
人族的天,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罩住了。他们能对抗猛兽,能适应寒暑,能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粮食,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面前,自己渺小得像风中的尘埃。
神农找到伏羲时,这位人皇正在黄河岸边凝视水流。他身着麻衣,腰间束着简单的丝绦,看起来与寻常老者无异,唯有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河水深处的泥沙,望见万古之前的尘埃。
“人皇陛下。”神农的声音带着疲惫,他一路疾驰,青铜刀的刀鞘都被树枝划得斑驳。
伏羲转过身,目光落在他风尘仆仆的身上,又看向他身后——那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打着旋。“精卫……还好?”
“还好,”神农喉头滚动,“青乾道友救了她。”他将青乾的话复述了一遍,特意强调了“西方教”三个字。
伏羲沉默着,伸手拂过岸边一块被水冲刷得光滑的青石。石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竟是一幅简化的星图。“西方教……接引……”他低声念着,指尖在星图上某一点重重一点,“他们怕了。”
“怕?”
“怕你证道。”伏羲抬头,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人族气运日渐鼎盛,你以苍生为己任,功德积累已至临界点。一旦证道,人族地位将彻底稳固,再无人能轻易撼动。西方教向来觊觎东方气运,自然要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