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杀意,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管事妇人和哄笑的帮工,最终落在了那个散发着酸馊气味的厨余桶上。
原主的记忆碎片涌来:这根本不是第一次!刚开始,或许还有丫鬟敷衍地给她送点冷掉的剩饭。后来,连敷衍都省了。她亲自来取,得到的往往不是白眼就是推搡,以及……那冰冷的馊饭!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清理灶台的粗使婆子,提着一个沾满油污的木桶走了过来。她看到站在桶边的李红玉,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快感,故意大声道:“让开让开!别挡道!” 说着,竟“哗啦”一声,将桶里那半桶混杂着菜叶、骨头渣、还有明显已经凝结发馊的、不知是粥还是饭的黏腻糊状物,直接倒进了那个厨余大桶里!一股更加浓烈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二小姐!” 那婆子夸张地叫了一声,脸上却毫无歉意,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手滑了!不过我看这‘新鲜热乎’的,正好给您添点料?省得您白跑一趟嘛!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再次响起。
李红玉站在那散发着恶臭的厨余桶旁,清晨微凉的风吹拂着她那剪短的头发,却吹不散那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更吹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恶意与屈辱。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因愤怒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深渊,冰冷、死寂,没有一丝波澜。她默默地看着那桶新倒进去的、还在冒着热气的馊饭,仿佛要将这一幕,连同这些人的嘴脸,深深地刻进灵魂里。
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缓缓地弯下腰,伸出那只沾着昨夜血污和今晨冷水、此刻却异常稳定的手,从厨余桶边缘——避开了那最污秽的新倒物——捡起了一个被丢弃的、还算完整但已经冷透发硬的馒头,和半块不知道谁啃剩下的、沾着酱汁的烙饼。
她将它们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千斤重担,也仿佛攥着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一点力量。
然后,她挺直了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在身后无数道或鄙夷、或嘲笑、或漠然的目光注视下,如同一个沉默而倔强的影子,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散发着食物香气却也充斥着人性恶臭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夜色,洒在李府光鲜的琉璃瓦上,却照不进她手中那冰冷而坚硬的食物,也照不亮她此刻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填饱肚子,这只是生存的第一步。而复仇的火焰,已在屈辱的灰烬中,悄然埋下了更炽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