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被李子游牵着小手。
一路踩着碎石往前走。
先前还横冲直撞的小丫头。
此刻倒乖顺了不少。
只偶尔踮脚往四周瞅。
鼻尖下意识皱着。
——空气中的腐石腥气淡了些。
却多了种沉在海底千万年的冷寂。
连风都像被冻住。
呼吸间满是沉甸甸的滞涩。
走了约莫半炷香。
脚下的青黑巨石渐渐平整。
周遭断壁少了。
只剩一片空旷石台。
可这石台瞧着总不对劲。
像被硬生生切去另一半。
边缘光秃秃的。
连点衔接痕迹都没有。
直到这时。
虎妞猛地停步。
小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拽着李子游的手晃:
“师父!你看那!”
李子游抬眼望向石台深处。
瞳孔骤然一缩,心底翻起惊涛骇浪。
这哪是废墟尽头。
分明是一方半截的空间。
眼前像被硬生生削去一半。
残存的石台边缘不是寻常断壁。
而是浮动着淡淡空间乱流。
时而扭成细小结涡。
时而化作细碎光刃。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虚空吞掉。
脚下这半截空间的切面笔直霸道。
边缘还留着极淡的能量余韵。
不难想当年定有大能出手。
一力将整方空间的化为两半。
只留下这孤零零的痕迹。
而在这半截空间的边缘,
趴着一只遮天蔽日的老鳖。
它实在太大。
初看时。
虎妞竟把它当成了半截沉在石台上的山。
青灰色背甲爬满裂纹。
像干涸亿万年的河床。
每道裂纹里嵌着细碎星辰碎屑。
在昏暗中泛着极淡的光。
却照不亮那深入肌理的疲惫。
背甲边缘的裙边早已磨得不成样。
露出里面满是褶皱的软甲。
沾着几块风化的巨石。
像是它趴在这儿时滚落的尘埃。
一沾就是千万年。
四肢深深缩在壳下。
粗壮爪子嵌进石缝。
每根趾甲都比虎妞还大。
却黯淡无光。
透着常年未动的僵硬。
连缩着的姿势都像维持了无数岁月。
它自始至终闭着眼。
硕大的头颅搭在石台上。
脖颈处的皮肤松弛下垂。
像一截老态龙钟的枯木。
就那么趴着。
呼吸轻得几乎感受不到。
若不是背甲偶尔极缓地起伏。
竟像一尊与这半截空间同生的石雕。
浑身裹着岁月沉淀的沧桑。
连风吹过都像在替它喘口漫长的气。
“它好老……”
虎妞凑到李子游耳边小声嘀咕。
小手攥紧他的衣角。
先前面对怨灵都敢冲的小丫头。
此刻望着这静静趴着的老鳖。
竟莫名心头发沉。
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生怕惊扰了这跨越时光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