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才和周文彬缩在角落的梨花木椅上,面前那杯热茶早凉透了。
蒸腾的热气散得干净,只剩杯底沉着几片皱巴巴的茶叶。
大堂里的喧闹像涨潮似的往耳朵里涌。
满是“孙员外海量”“孙员外远见”的奉承。
混着酒盏碰撞的脆响,听得人太阳穴发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堂中。
孙山芽被一群绫罗绸缎的人围着,原本就瘦得见骨的脸。
笑起来更像块晒干的虾米皮,却偏偏端着架子。
抬手挡酒时都透着股刻意的“从容”。
周文彬越看越窝火,终于压着嗓子嘟囔起来:
“这孙山芽,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早年靠拍十六皇子的马屁混脸面,如今不过是沾了仙子的光。”
“走了狗屎运,倒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他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气:
“我好歹是正经春闱考出来的,第十八名的功名。”
“实打实的笔墨功夫,现在不也只是个八品教授,给那些皇室子弟教书?”
“他呢?连个官身都没有,就凭‘员外’两个字,竟让这么多人捧着……”
这话刚出口,周文彬猛地卡壳。
眼角余光扫到身旁的魏良才,脸“唰”地红到了耳根。
他这才想起,自己对面坐着的是当科状元!
人家是头名,不比他第十八名风光?
可结果呢?
一样没攀附权贵,在朝堂里蹚着浑水,连条清晰的晋升路都摸不着。
自己刚才那番抱怨,岂不是在说魏良才更憋屈?
周文彬赶紧闭了嘴,慌里慌张端起凉茶猛灌了一大口。
那茶泡得太久,茶叶沉在杯底,早没了半点茶味,只剩股子闷了许久的涩意。
混着焦苦直往舌尖钻,像吞了把晒枯的败叶,难喝得要命。
他喉头一紧,却半个字都不敢吐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末了还得低着头,用帕子蹭了蹭嘴角,假装是在擦沾到的茶渍。
魏良才倒没在意,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堂中,轻轻摇了摇头。
——他早看透了这京都的规矩,没背景的功名,再高也只是块敲门砖。
周文彬憋了片刻,舌尖的麻意混着茶叶的苦味还没散。
见魏良才没动气,又忍不住往孙山芽那边瞥。
瞧着那人被“孙员外”长、“孙员外”短地围着,瘦得晃悠的身子裹在锦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