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悲悯如寒夜流星,在灵雪瑶赤红的瞳孔深处一闪而过,快得仿佛只是墨羽濒死前的错觉。
指尖的微凉触感从他眉心撤去,灵雪瑶缓缓直起身,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向着身后闻讯赶来的执法弟子宣告:“魂魄尚全,灵台未损,只是灵力枯竭,肉身受创过重。”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悬着心的玉瑶宗弟子们顿时松了口气,继而便是新一轮更为嘈杂的窃窃私语。
“魂魄竟然是完整的?从混沌裂隙里掉出来的,没被虚空乱流撕碎神魂,此人命也太大了。”
“可你们看他那身衣服,破烂得都看不出原样了,还有那股子血腥和焦糊味……真不知在虚空中遭遇了何等恐怖的境遇。”
“命大又如何?来历不明,修为尽失,不过是个废人罢了。灵雪瑶师姐亲自查验,已是给了天大的颜面。”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入墨羽的耳中,但他此刻却无力分辨,也无心理会。
他的意识仿佛一叶漂浮在汪洋中的孤舟,刚刚从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漩涡中挣脱,视野里的一切都带着扭曲而模糊的光晕。
他只记得无尽的撕扯和灼烧,还有一道仿佛刻印在灵魂深处的赤色烈焰。
灵雪瑶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欲走,步履却在迈出半步时微微一顿。
她侧过脸,余光扫过墨羽空洞的双眸,红唇微启,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因果之线……竟已开始缠绕了么。”
她最终还是没有停留,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门深处。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骚动即将以墨羽被随意安置或驱逐而告终时,一道更为圣洁威严的气息自天际垂落。
祥云开道,仙音渺渺,玉瑶宗宗主玉清婉的身影,竟亲临尘心阁前的云台之上。
所有弟子皆是心头一凛,纷纷噤声,躬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宗主平日深居简出,今日竟为一介来历不明的散修现身,实在匪夷所思。
玉清婉一袭素白宫装,风华绝代,神情却冷若冰霜。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弟子,径直落在被两名弟子架起、狼狈不堪的墨羽身上。
那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在审视一件关乎宗门气运的器物。
“自今日起,”她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传遍整个山门,“此人,墨羽,便是我玉瑶宗新一任的‘尘世镜’。”
“尘世镜”三字一出,全场死寂,紧接着便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哗然之声!
“什么?尘世镜?我没听错吧!”
“上一任尘世镜不是在三十年前就……就‘碎’了吗?宗门典籍中关于此事皆是禁忌,怎么会突然又立新镜?”
“天啊,竟然是做那个……专为宗门内仙子们历红尘劫时,提供七情六欲摹本的活体参照……这与献祭何异?”
弟子们的惊呼与骇然,清晰地钻入墨羽混沌的脑海。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刺得他逐渐恢复清明的神智剧痛不已。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终于对上了云台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为……为什么?”他挣开搀扶他的弟子,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白玉石板上,干裂的嘴唇因为用力而渗出血丝,“晚辈墨羽,不过一介杂灵根散修,无德无能,更与贵宗毫无瓜葛,何以……何以要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