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镜痕灼心录幽情

玄色广袖下的隐息纹渐渐暗去,像潮水退去后的礁石,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肤。

他想起灵雪瑶曾说“隐息纹认主,除非主人心死,否则永不熄灭”,此刻那纹路却安静得像睡着了,倒像是……某种誓言。

“我去见灵雪瑶。”林远萧突然站直身子,广袖垂落如墨色流瀑,“我扮成采露使的模样,每日卯时去灵瑶殿送晨露,门房的素月师姐最是好说话。若她问起,我便说替白师妹取新符纸——”他转头看向白若薇,后者正抹着眼泪抬头,“你前日不是说要借《千机符谱》?正好做由头。”

“不行!”墨羽猛地站起来,掌心红纹烫得他倒抽冷气,“灵雪瑶的情劫录能照见人心,你若靠近她三步,她定能看出你是男子!上回我替你送药,她扫了眼你的脉门,就说‘这药得加两钱竹沥’——”他突然顿住,想起那日灵雪瑶垂眸时的神情,银发在风里散成一片雪,“她或许早知道你是男的。”

林远萧的手指在腰间摩挲,那里挂着枚半旧的玉牌,是天机阁的信物。

他忽然扯下玉牌,随手扔进墙角的残卷堆里。

“既是不做卧底了,这东西便不要了。”他望着玉牌在尘埃里滚了两滚,声音轻得像叹息,“灵雪瑶若真能看透,那便看透吧。总好过我揣着秘密,连替朋友挡刀都要算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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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薇突然跳起来,从袖中摸出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塞到林远萧手里:“这是我新制的隐息符,能乱了灵识探查!前日试在雪貅身上,它凑到我跟前三尺才闻见味儿!”她吸了吸鼻子,又补了个小玉瓶,“这是避毒散,灵瑶殿后园的曼陀罗开了,你别碰着花汁——上回素月师姐碰了,脸肿得像发面馒头!”

林远萧捏着锦囊,指尖触到绣纹里藏的细符线,那是白若薇独有的“活符”技法,符纹会随着灵气流转变换形态。

他突然想起,这姑娘总说“符阵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此刻倒觉得,她才是这玉瑶宗里最鲜活的符。

“小羽。”林远萧转向墨羽,后者正盯着他腰间的避火符袋——那是墨羽用自己的灵丝织的,说“凡修的东西不顶用,这是用我逆命之瞳的血丝织的,能引动天地火脉”。

他伸手按住墨羽肩膀,掌下能摸到对方剧烈的心跳,“我若去了灵瑶殿,会在窗台摆三盏青灯。你若见灯灭了一盏,便知我被留客;灭两盏……”他笑了笑,“便来劫人。”

墨羽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初遇那日。

林远萧裹着月白裙裳站在桃树下,发间珠钗乱颤,偏要装出女子的柔婉声调:“这位公子,可是迷了路?”那时他只当是个爱闹的同门,此刻才懂,原来最温柔的伪装下,藏着最炽热的心。

“若遇危险,立刻捏碎避火符。”墨羽从袖中摸出张猩红符纸,塞进林远萧掌心,符纸边缘还沾着他的血——这是用逆命之瞳的血画的“追魂符”,能引动他的因果线追踪方位,“我不管什么禁忌,什么劫门,你若出事……”他喉间发紧,说不下去。

林远萧将符纸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那抹温热透过衣料渗进来。

他望着墨羽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揉乱他的发:“笨死了,我还没吃你说的灵米糕呢。”转身时,玄色广袖扫过满地残卷,《万邪印谱》的绢帛被带起一角,“镜奴契引”四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白若薇追出去两步,又停住脚。

她望着林远萧的背影融入夜色,忽然扯住墨羽的袖子:“我们去尘心阁后的老槐树下等他。那里能看见灵瑶殿的飞檐,若有动静……”她吸了吸鼻子,“我符袋里还有十张雷符,能劈翻半座山!”

墨羽低头看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又抬头望向窗外。

夜雾不知何时漫上来,像团团棉絮裹着仙阶,林远萧的身影已模糊成个黑点。

他摸了摸胸口的“尘世镜”,温玉此刻凉得刺骨,却比掌心的红纹更让他心慌——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成为棋子,而是终于看清棋盘时,发现自己早已把对手当成了同路人。

风卷着夜雾涌进尘心阁,烛火“啪”地熄灭。

黑暗里,白若薇的手悄悄伸过来,与墨羽交握。

远处传来清越的更漏声,九下——已是子时。

灵瑶殿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像座浮在云端的仙阁。

而在那阁中,灵雪瑶抱着情劫录的身影,正立在窗前。

银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她望着雾里那点玄色,指尖轻轻抚过录上“镜奴”二字,低笑一声:“终于来了。”

林远萧的脚步在仙阶上顿了顿。

他抬头望向灵瑶殿的方向,只见窗棂后有银光一闪,像极了灵雪瑶眼底偶尔泛起的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隐息符,又握紧那道追魂符,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夜雾缭绕的仙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