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恶齿隘’。”玄岩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那妖犬是‘地嗅犬’,鼻子比鹰隼还利,能闻出十里外人族精血的味道。沉渊泥能盖住寻常气息,但若靠得太近,它们依旧能嗅出端倪。”
陈承安眼神一凝,手微微抬起,身后队伍瞬间伏低,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
玄岩深吸一口气,脸上那属于龟族的异样气息似乎更浓了几分。他独自一人,迈着那种沉重而略显蹒跚的步伐,朝着哨卡走去,脸上挤出属于底层溃兵的惶恐和疲惫。
“站住!哪部分的?口令!”打盹的伍长被同伴推醒,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吼道。那两头地嗅犬猛地站起,硕大的头颅转向玄岩的方向,鼻翼疯狂抽动,喉咙里的呜噜声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敌意。
玄岩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声音带着哭腔:“报……报告长官!我们是……是‘怒涛营’第三哨的!前……前线败了!败得惨啊!庞老贼……庞老贼太厉害了!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啊!”他一边哭诉着,一边脚步不停,自然地、仿佛被恐惧驱使般,靠近了那两头不断低吼、利爪刨地的妖犬。
就在双方距离不足十步,妖犬似乎就要扑上来撕咬的刹那,玄岩那一直垂在身侧、沾满“沉渊泥”的手,极其隐蔽地屈指一弹!
两点微不可察的灰黑色泥星,如同被无形之力操控,精准地射入两头妖犬大张的鼻孔深处!
“呜——嗷!”两头凶悍的妖犬同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带着浓重鼻音的闷哼,如同瞬间被堵住了气管。它们疯狂地甩动头颅,用爪子拼命抓挠自己的鼻子,喉咙里的呜噜声变成了痛苦的嗬嗬声,那股强烈的敌意和警惕,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消散,只剩下被那浓烈沉渊泥腥气熏得头晕眼花的茫然。它们呜咽着,烦躁地在原地打转,对近在咫尺的玄岩,竟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娘的,晦气!”那伍长看着妖犬的异状,以为是海风带来的什么怪味刺激了它们,骂骂咧咧地踢了其中一头一脚,“滚一边去!别挡道!”他压根没把玄岩这个“溃兵”放在眼里,更懒得去细查他身后那片阴影里潜伏着什么,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口令‘海枯’,赶紧滚回磐石城去!别在这儿碍眼!”
“谢长官!谢长官!”玄岩如蒙大赦,点头哈腰,脚步踉跄却极快地通过了哨卡。在他身后,陈承安一挥手,三千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借着哨兵注意力被玄岩和妖犬吸引、谷道光线昏暗的瞬间,无声无息地贴着陡峭的崖壁,迅速滑过了这第一道鬼门关。
接下来的路途依旧险恶。他们又遭遇了两处盘查更为严密的关卡。一处设在狭窄的海蚀溶洞出口,守军点燃了能发出刺鼻异香的“驱邪草”,试图逼出可能的隐匿者。玄岩早有准备,让众人将涂满沉渊泥的布片含在口中,隔绝那诡异香气。另一处则是在通往磐石城最后一道陡峭的山脊隘口,守卫森严,哨塔林立,甚至有低阶术士坐镇,手持铜镜法器四处照射。
这一次,玄岩没有选择硬闯或取巧。他凭借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带领队伍从隘口下方一处被汹涌浪涛常年冲刷形成的、极其隐蔽的狭小海蚀洞窟中潜行而过。洞窟内黑暗、潮湿、冰冷刺骨,脚下是滑腻的礁石和腥咸的海水,头顶不断有冰冷的水滴落下。队伍在齐腰深、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艰难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当终于从另一端的礁石缝隙中钻出,重新看到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空时,磐石城那依山临海、用巨大灰白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宛如巨龟蛰伏的庞大轮廓,赫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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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墨蓝色的海平面,磐石城巨大的轮廓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愈发森然厚重。巨大的灰白色岩石城墙历经风雨,沉默地矗立在海岬之上,背靠险峻山崖,面朝波涛汹涌的北海,只有一道狭窄的“龟背门”连通内外。城门厚重如闸,此时正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轧轧”声。城楼上火把次第燃起,巡逻兵卒的身影在垛口间晃动,警惕地扫视着城外那条蜿蜒狭窄的、通往城门的上坡甬道。
玄岩领着陈承安和雷虎等核心将领,伏在离城门约两百步外一片嶙峋的礁石阴影里。咸腥的海风带来城墙上隐约的交谈声和铁甲摩擦的铿锵。
“龟背门戌时三刻落锁,非有紧急军情或持有都尉以上令牌,绝不开门。”玄岩的声音压得极低,竖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甬道两侧有暗哨,城墙上有三处强弩射口,正对着下方通道,一旦有变,交叉攒射,神仙难逃。”
陈承安目光如鹰隼,快速扫过城门结构、守卫分布、火光映照的范围。他眉头微锁,强攻此门,无异于飞蛾扑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玄岩,这个玄龟族的卧底,既然能带他们来到这里,必有后手。
玄岩没有言语,只是伸出粗壮的手指,无声地指向城墙下方,靠近波涛汹涌的海岸线一侧。那里,城墙巨大的基座深深扎入礁岩之中,常年被狂暴的海浪拍打侵蚀,在贴近海面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被浪花不断冲刷的洞口,大小仅容一人勉强钻入。洞口附近布满湿滑的苔藓和海藻,浪花拍击礁石发出巨大的轰鸣,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龟族旧道。”玄岩的声音带着海水的回响,几不可闻,“废弃多年,潮水半入,尽头……是城内废弃的‘海牢’排水口。”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通往他族人曾受屈辱之地的秘径。
陈承安眼中精光暴射!天无绝人之路!
“雷虎,带五十好手,随玄岩入洞!清除海牢守卫,控制出口!”陈承安语速飞快,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其余人,准备火油、猛火雷!待信号,直扑粮仓!”
“遵命!”雷虎眼中凶光一闪,点了五十名最悍勇机敏的战士,如同择人而噬的豹子,悄然滑下礁石,紧跟着玄岩,无声无息地没入那冰冷黑暗、不断有海浪倒灌而入的狭窄洞穴。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海浪的咆哮是唯一的背景音。陈承安伏在冰冷的礁石上,一动不动,目光死死锁住那巨大的磐石城。城楼上的火光依旧,巡逻的身影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磐石城靠近海岸线、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城墙根下,一处极其隐蔽、被乱石和茂密海草掩盖的角落,猛地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绿光!一闪,再闪,三闪!
玄岩的信号!
成了!
陈承安猛地从礁石后长身而起,惊蛰剑铿然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映亮了他眼中沸腾的杀意!
“惊雷营!”他低吼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目标,粮仓!点火!焚尽贼粮!”
“杀——!”压抑了许久的低吼,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三千道身影从礁石阴影、沟壑海草中猛然暴起!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兵刃与甲胄摩擦的沙沙声,汇聚成一股沉默而致命的洪流,沿着玄岩先前指示的、避开主要巡逻路线的阴影地带,朝着磐石城深处、那被重重保护的粮秣重地——城西“积谷仓”,狂飙突进!
城内的宁静被瞬间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