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的羽林校场之外,未央宫的深处,却时常流淌着一股能涤荡疲惫、安抚心神的清泉。
每日高强度的操练结束后,刘协并非立刻埋头于那堆积如山的奏章之中,而是会先移步至偏殿一处暖阁。这里炭火温暖,馨香淡淡,与校场上的杀伐之气判若两个世界。
蔡琰,蔡昭姬,几乎每日都会在此等候。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如同空谷幽兰,只是眉宇间较之初见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柔和。
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带着一身尘土与疲惫踏入暖阁,有时甚至需要内侍搀扶一下才能稳稳坐下,蔡琰的心中便忍不住泛起复杂的波澜。眼前这位,是执掌乾坤、诛除权臣、手段凌厉的少年天子,可他也仅仅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寻常少年,或许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或在学堂嬉闹,而他却要日复一日地站在寒风中,与那些彪悍的军汉一同摸爬滚打,还要面对朝堂之上那些老夫子们无穷无尽的诘难与“劝谏”。
她亲眼见过几次文官集团堵在校场外,言辞激烈,而陛下虽神色疲惫,却始终目光坚定,据理力争,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担当,让她在诧异之余,更生出一股由衷的敬佩。
“陛下,请用茶。”蔡琰的声音依旧清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将一盏温热的蜜水奉上,然后便走到那架御赐的“九霄环佩”琴前,纤指轻抚。
没有多余的言语,清越空灵的琴音便如同山间溪流,潺潺流淌而出。这琴声不似宫廷宴乐那般华丽繁复,而是带着一种宁静、舒缓的力量,仿佛能洗涤筋骨中的酸乏,抚平精神上的紧绷。
刘协靠在软垫上,闭目聆听。身体极度的疲劳在美妙的旋律中渐渐松弛,紧绷的神经也缓缓舒展。蔡琰的琴技已臻化境,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份理解与抚慰,让他这个异世的灵魂,在这肃杀沉重的时代里,找到了一丝难得的宁静与慰藉。往往一曲未终,他便已歪在榻上,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
每当这时,蔡琰的琴音会变得更加轻柔,如同温柔的催眠曲。她会悄悄示意内侍取来薄毯,为他盖上,然后静静地看着那张犹带稚气却已刻上坚毅线条的睡颜,心中那份敬佩与难以言喻的怜惜便交织在一起,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如此日复一日,蔡琰抚琴,天子安眠,几乎成了训练之余固定的仪式。
然而,某一日,刘协在聆听琴音时,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新军的“形”与“魂”正在逐步锻造,队列有了,纪律有了,信念也有了,似乎还缺了点什么?缺一种能够将这一切凝聚起来,随时随地可以唱响、可以激发斗志、可以铭刻于心的东西——军歌!
一首真正属于这支新军的战歌!它需要热血激昂,让人闻之血脉贲张;它需要大气磅礴,能承载大汉的威严与复兴的渴望;它需要拥有强大的冲击力与凝聚力,能让万千人同声高唱时,形成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起来。他立刻向刚刚曲毕的蔡琰提出了这个构想。
“昭姬,朕有一想。新军初成,锐气方炽,然朕觉其似缺一‘声’,缺一首能凝聚军心、激昂斗志、彰显军魂之战歌!”刘协眼中闪着光,比划着,“朕欲求一曲,需得热血昂扬,大气磅礴,旋律与节奏需富有冲击力,闻之令人心潮澎湃,恨不能即刻提剑杀敌,卫我河山!不知昭姬可愿一试?”
蔡琰闻言,明眸中顿时绽放出惊人的光彩。她自幼深研音律,所作多为清雅之曲,何曾想过创作如此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之乐?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却更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创作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