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竹箭正射在他的左肩,号角咚的一声掉下了台。鲜血睡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可他却毫不在意。营中,回响着他拼尽全力最大声音的嘶喊:“敌袭!”“敌袭!”“敌袭!!!”
这一次,他没有结巴。
可这迟来的嘶喊,已经晚了。
韩冰和阿狗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盾举在头顶,混在杂乱的人群中玩命奔逃。韩冰悲哀的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死亡。
木盾砰地一声,被射成几瓣。韩冰急忙向上望去,没有遮蔽的头顶,一人,一弓,一箭。白色的双翅在天空中飞舞,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地面上是一双惊恐而又无助的眼神。
天空中的羽人女战士明显的一愣。随后,发生了一件让韩冰无法相信的事情。
女战士将身上的战服利落的脱下,扔在韩冰的头顶,随后飘身离去。
在那个瞬间,韩冰看到了羽人女战士金黄色的长发,和淡蓝色的双眸。
她叫什么来着?
韩冰来不及多想,急忙将阿狗拉过来,把羽人瘦小的战服举过头顶。
天空中的竹箭仿佛长了眼睛,见到这战服便向两边分去。
可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是羽人们的突袭,他们来的也快,去的也迅速。人们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那致命的竹箭,来自哪个方向。
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羽人战士们在月亮湾,射下了几万支竹箭。
只有在这个时候,人的生命才会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无论你有多么崇高的理想,无论你有多么美好的希望,眨眼间烟消云散。
没有人能阻挡这一切,天堂和地狱,仅一线之隔。
当月亮重新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大营中,一片寂静。
......
清晨,朝阳缓缓升起,阳光照耀处,血红的大地。
一个士兵身上插满了竹箭,倒在血泊中,活像一只刺猬。另外一个生还的士兵正在抡圆了自己的胳膊,发了疯一样的抽打着他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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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大爷个祖宗西皮的!你他妈给大爷我醒醒啊!醒醒啊!!!你他妈给大爷我装啥大瓣儿蒜!睡在这里很舒服是吧?!很舒服是吧?!有种他妈回去再睡啊!啊?!”
不知道抽了多久,阿猫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大哥。”
气若游丝。
韩冰急忙将阿猫抱在怀里,狠狠的骂道:
“你他妈傻啊,猪啊!比猪还笨啊!你平常挺孙子的,这时候逞啥的能啊,啊?!”
“大…大哥,咱…咱…咱这回,是不是立功了?”
韩冰突然觉得嗓子像堵住了一样,说话都变得艰难。
“咱娘说了,要…要给咱娘娶….娶个漂亮媳妇儿。立…立功了以后,就能…能当…当官,就能娶上…漂…漂亮的小雪姑娘了。”
“娶你个头啊!”韩冰猛然间发出一声怒吼:
“你他妈知道不知道,你那个什么小雪姑娘,值得吗?那是青楼!”
“是!他!妈!青!楼!!”
阿猫动了动嘴,却发现声音越来越小,于是自嘲的笑了笑,挣扎着坐起来,将红扑扑的脸蛋搁在韩冰的肩头:
“大…大哥,其实咱…知…知道的。可咱…咱娘说,咱这样的,能娶…娶个媳妇儿,就挺好的啦…”
“你知道!!!你他妈居然知道!!你他妈的…居然...知道!”
韩冰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知怎么地,眼泪就这么一下,奔涌而出。
“大...大哥,咱咋...咋看不清啦...营里面...这是咋啦?”
阿猫似乎很努力的越过韩冰的肩膀,向前方看去。只不过,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那当大哥的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韩冰在阿猫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大喊,咱们这次…终于击退了敌人…你,真的,立了大功啦…”
“是…是么…”
阿猫听到这里,笑了,弯弯的眼睛上,睫毛一闪一闪的。
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随后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几名幸存的老兵走进中军帐,他们发现他们的副先锋,高图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他的身上,压着几名侍卫的尸身,尸身上插满了箭。
老兵走过去,将几具尸身挪开,可高图却一下子跳了起来,仿佛见到了魔鬼,惊叫着跑出账外。
他已经疯了。
而正当他跑出去的时候,迎面忽然跑来了一名体格壮实的士兵。士兵扑通一声跪倒在高图的面前,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双腿。
“嗯,嗯,高将军!高将军!请你救救我二哥吧!救救我二哥吧!”
士兵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救?哈哈哈哈...”高图疯癫的大笑着,“怎么救?!哈哈哈哈哈...”
阿狗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雕,小木雕刻成一个小老虎的模样,由于时间久了,很多地方的棱角都已经磨平了。
“嗯,高将军,嗯,嗯,咱把这个送给你,这是咱娘给咱买地娶媳妇儿的,咱不要了,嗯,嗯,求求你救救我二哥就行!”
“哈?”高将军无神的双眼扫过阿狗手中的木老虎,突然拔刀,向木老虎劈过去!
“住!!!手!!!”
远处,刚刚注意到这一切的韩冰,突然发出一声惨嚎。
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映在阳光下,现出闪亮的光芒。
小老虎被劈成两半,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小虎头滴溜溜的滚在地上,淹没在被鲜血染红的草丛中,再也看不见。
阿狗就这样跪在那里,他大瞪着双眼,呆呆的看着木老虎飞起在空中,复又落下。
他的双手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此时的手中,空空如也。
韩冰急忙放下阿猫的尸身,惊慌失措的向这边跑过来:
“阿狗傻弟弟,你听你大哥说,这都是做梦呐,哈哈,做梦呐。你不是信你大哥吗?这回你也听你大哥的话,快朝这里看,看这里...”
韩冰一不留神,便摔了一跤,连腰刀和锡酒壶也摔在一旁。可他似乎毫不介意,仍旧朝这里跑过来,脸上笑得很不自然。
“看这里,快他妈看这里啊,咱的傻弟弟啊...”
锡酒壶掉在草丛中,反射着银光。
跑着跑着,韩冰的笑容死在了脸上。
阿狗忽然间好像如释重负了一样,慢慢站起身。他憨憨的傻笑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娘,嘿嘿,咱不争气,把您留给咱的最后一只木老虎也给弄丢了。嘿嘿,咱老是这么笨,这下好了,地买不到了,媳妇儿也娶不成了。”
“娘,嗯,嗯,咱笨,咱好久没见你了,咱其实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