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说的没错,吾辈的心未死。也许之前的那些理由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此刻,吾辈就是想夺下这个天下,世界一统,天下归心,就这么简单!可既然天下归心,就要说到做到!这村庄别看其偏远,无人知晓,可仍是我青州王土。为王者自当亲之善之,得其心而王者,乃霸道也!”
在云鼎大陆的历史上,很多传奇的英雄都留下了他们最具代表性的传世名言。而这句“得其心而王,霸道也。”便是记载在后世史料中,在曹云身上最多的一句话。不过,任谁都不会想到,当时曹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一座荒山破院之中。而他刚说完,便引来了另一个人带有些戏谑的调笑。
“喂喂喂!你们俩个咋突然这么神神叨叨!这哪儿跟哪儿啊这是?”韩冰盯着正儿八经的另外两个人,差点没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从这点上说,韩冰确实无法理解,为何有的人却突然能够在一些很可笑的场合,一本正经的谈论着这么严肃的大事儿。于是,当曹云继续一脸肃穆的宣布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韩冰突然觉得有些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默言。”曹云默默的回头道:“吾辈的身体你们大家也都清楚,若是这趟丘州之行不那么顺利,能变成那白猿的鬼样子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几日,吾辈好好想过了,答应默言你的事,也许此生都无法做到。”
韩冰笑不出口了,他的脑中又响起了在月亮湾那铁血的誓言。
“但是,默言你天生心智聪慧,只是不得其份,不得其时。所以吾辈决定,若是吾辈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希望你能从此接替吾辈的名字。吾辈可以死,然而曹云这个名号不能死,龙虎之脉不能断。紫竹为人狡诈,钟萧城府太深,他们都不是引领这个天下最合适的人选。而你心中的那个愿望,呵呵,便只能由你亲自来实现了!”
“啥?!”当韩冰意识到曹云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这是吾辈能给你唯一的东西了。今日将此事相托,也算是请天合做个鉴证。若是真有那一天…”说着,曹云转脸向郑乾看过去:“还希望天合你能像对吾辈一样,保我默言弟弟一场豪赌!”
“郑乾记下了!”一时间,郑乾身上的散漫似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的坚定,和一个铁血的誓言。
“啥…这都啥和啥啊…”韩冰似乎还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形。就以他们现在三个人落魄的情形看…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只是,盯着曹云和郑乾那无比坚定的眼神,韩冰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们…在这儿瞎扯啥的咸淡呢。赶快进屋休息…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着,韩冰急匆匆推开破旧的屋门,向屋宅里面走去。
不用说郑乾,就连曹云都没见过韩冰这么局促过。只听郑乾大笑一声,紧走两步使劲推了推韩冰的肩膀大声道:
“哈哈哈!臭小子,你居然也会不好意思!哈哈哈…”
“谁不好意思了!你们…你们看…那是什么…?”韩冰像是故作镇定一般抬头向上飘去,脸上却依旧是红扑扑的。
“嘿!你小子也会找话岔,不过却是生笨的很呐!”看着韩冰滑稽的模样,郑乾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不是找话岔…话说大爷我能找这么笨的话茬么!你们…真的…看…”韩冰的声音忽然抖了起来。他的后半句话愣是噎回了肚子里,脸上的红晕忽然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血色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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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乾也意识到韩冰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此刻,正巧曹云也跟了进来,两个人便顺着韩冰的目光,朝上瞥去。
这一瞥,刚才亦或者豪迈,亦或者嬉笑的气氛便陡然间被一扫而空。他们突然间意识到,当他们买入这间茅宅的那一刻,事情,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他妈是什么东西?!”这是郑乾看完之后的第一句话。
说来也怪,这家屋宅似乎建的并不久。从屋子的样式格局,和屋中器具的摆设上来看,似乎建起来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并且前不久还有人住过。韩冰甚至后来还端起桌上的茶碗打量过,那居然是全青州最好的梓丹瓷。
然而,与这些上好的瓷器与家具极不相称的,却是荒宅极其破败的宅院,与屋内极其厚重酸腐的那股霉气。按理说,能够用得上这么好瓷器的主人,没有道理舍不得花钱去修缮一下自己的如此破败的茅宅。
如果说,这些都只能算作是奇怪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三个人现在向上盯过去的东西,便只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和这屋宅类似,此刻悬在三个人头顶上的,是一条早已朽败的房梁。提鼻一闻,房梁上散发着一种很难闻的酸味,让人极不舒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而在那房梁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居然,居然是三只,圆睁的,血红的人眼!
三个人顿时觉得背上一阵阵的发毛,乍看之下,冷汗顿时浸遍了全身。郑乾猛地抽出了背在身后的红天战斧,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似乎那从眼里射出的凶光,能直直射入他心里一般!
“看你家乾爷一斧劈了你!”
“等等!”还没等曹云来得及喝止,却只见郑乾刹那间手起斧落,那尺粗房梁便猛地被他一斧齐齐斩断!
房梁顶在边上的一头还撑在房顶之上,而被斩断的这一头便轰的一声砸了下来。人倒是躲开了,可屋里的桌凳却被砸了个七零八落,到处一片狼藉。
“你干啥!要拆房子啊!这是画上去的,画上去!”韩冰焦急的大声喊道。
韩冰的话像是一个激灵一般,才将郑乾从梦中唤醒。他提着战斧,一时好像是傻掉了一样。好在,这屋宅虽然老旧,建造的时候却不止架了这一条梁。被郑乾这么一砍,屋子摇了摇晃了晃,终究还是没有塌下来。
“画上去的?”曹云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他仔细朝房梁上的断口看过去。
果然,三只人眼是被人画上去的。显然,那画工的手艺极其精湛,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颜料,白眼球,黑眼珠都好似是活的,长在上面一般。单就看这眼睛,就能感觉到这图案上透出来阴森的寒意。尤其是,那密布在眼睛上通红的血丝,像是要滴出来血似的…提鼻一闻,居然闻到了一丝夹杂在霉味中的血腥!那…居然是真的用鲜血画上去的!
由于房梁被郑乾情急之下一斧斩断,现在,那三只人眼图案便清清楚楚的刻在砸下房梁的一头。这么一来,等三人再看过去的时候,便看的更清楚了。三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就好像厉鬼附身一般。
“还虎骑统领,统饭的还差不多!胆子小也就罢了,没让你把这鬼东西劈下来啊!得,现在更渗人了!”韩冰忍不住指着郑乾的鼻子骂道。
就连曹云也忍不住有些奇怪。郑乾跟随自己父亲多年,好歹也是生死见惯的统兵大将。这眼睛确实惊悚,可也多是因为他们抬头时没有心理防备之下的猝不及防。就连韩冰都没有吓得抱头鼠窜,郑乾的反应却为何如此激动?
过了许久,郑乾才似乎缓过来了这口气。刚一缓过来,便狠狠骂道:
“他妈的,你们懂个屁!这是冤魂鬼瞳!”
“冤魂鬼瞳?”听着名字,韩冰倒吸一口凉气。显然,郑乾知道的要比他们多一些。
“这只是在我们西南老一辈那里的习俗,难怪你们也没听说过…”说着,郑乾长喘了一口气,似乎这才算把心绪平了下来,接着他慢慢解释道:“在我们西南老家那边有一种说法,上吊的人都是死不瞑目的。如果有人被发现在家上了吊,就表示那人已经被冤魂缠身,被发现的时候是不能将他解下来的。”
“不解下来?就在上面吊着?”韩冰不由得奇道。
“不…”郑乾摇摇头:“普通人并不能解他下来,必须要找当地的一种特殊人。这种人据说神通广大,能够读出死者的前世今生,到底是受了什么冤屈含恨而死。他们读出这些过往以后,便可以用秘术化解死者的冤气。并将这些冤气留在房梁下方,刻画成眼睛的形状。眼睛代表怨恨,既然已经留在了梁上,那么死者也就能瞑目,安然而终了。也就是因为这个,这种房梁下的眼睛,就被叫做冤魂鬼瞳。而这种会使用这秘术的人,也被人称作,读梦师。”
“哼,读梦师?还不就是诓人钱财之类的江湖骗子!大爷我见得多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化解别人的冤气?还能读出啥前世今生?”韩冰似乎对这说法有些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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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乾又摇了摇头,对韩冰的说法不置可否:“唉,臭小子,也难怪你们没听过,就连这些,也都还是听我爷爷那一辈的人讲的。现在,这读梦师早就已经绝迹了。本来,干他们这行的人就总是神神秘秘,不和人来往。再加上和你这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也就再也没有人干这个了。”
现在,韩冰才明白郑乾为何有如此过激的反应。按照郑乾的说法,这宅子不仅仅透着古怪,而且还是吊死了三个冤魂的鬼宅!依他的性子,不把这宅子掀个底儿朝天已经算是最大的容忍了。
“可恶的死老头儿!”韩冰不由得狠狠骂道。那看上去稀里糊涂的老村长,居然把他们引到了这完全无法住人的鬼宅之中,到底是什么居心?!现在,他的感觉有些不好,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天生的敏感让他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外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韩冰和郑乾站在屋堂之中,这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昏暗了。可令人感到惊悚的是,那房梁上的冤魂鬼瞳,却好像是真的人眼一般,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咋办?烧了这儿?”韩冰刚生出这个念头,就马上将它否决了。外面下着雨,看这样子不像是马上就停的样子。把这附近可以避雨的屋宅烧掉,他们三个就只能当一晚上的落汤鸡了。回去找老村长算账?也不对。先不说天色已晚,三个刚刚还号称豪赌天下的大英雄,就被三只鬼眼吓破了胆,说起来也不是回事。依照曹云和郑乾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哎?少主呢?”正当韩冰犹豫的时刻,却听郑乾忽然间大声问道。
韩冰一惊,他这才发现,在刚才郑乾讲述冤魂鬼瞳的时候,曹云就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糟糕,出啥事儿了?!韩冰刚要喊,却只见影影绰绰的屋堂内人影一晃,曹云却从屋角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吓死人了,活死人你走咋也不打个招呼,跑那角落里干啥去了?!”见到了曹云,韩冰不由得松了口气。也难怪,自从进入到这屋宅之中,自己的神经就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所绷紧,一直就没有松下来。正当他再要埋怨两句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曹云此刻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怎么了?”见曹云犹疑不定,郑乾也觉得事有蹊跷,不由问道。
曹云指了指身后的角落,示意他们自己去看。
郑乾和韩冰对视了一眼,便急忙朝屋堂的角落中走去。刚才由于房梁被砸,现在屋堂里早已经是乱七八糟。他们避开地上碎裂的瓷碗等器具,来到角落里,这才发现,原来屋堂的角落里,居然是一面不起眼的门帘…
他们刚一进来,就被那冤魂鬼瞳所吸引,之后便下起了雨,屋堂里的光线暗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加上这门帘又在角落,和破旧的墙面浑然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这后面…是啥?”韩冰做了个古怪的表情,扭脸朝曹云问道。
还没等曹云搭话,却听郑乾在一旁嚷嚷道:“废话,门帘背后不是门,还能是墙不成?!”说罢,便一把扯下了那脏旧的门帘。
看起来,郑乾现在的神经总算又恢复了大条。也许,郑乾是在很小的时候听说那冤魂鬼瞳的传说的,人在小时候的恐惧总是会有些记忆犹新,在别人看起来甚至有些过头。韩冰还记得,一向傻乎乎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狗弟弟,却天生怕鸡,追溯起因,却居然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死鸡,由此便产生了此生难以磨灭的恐惧。而眼前的郑乾也约略如此,小时候听到过的鬼故事突然发生在了眼前,不由得格外的紧张。可要说除了冤魂鬼瞳其他的东西,他郑乾郑天合,还真不知道怎么才算怕。
随着一把被扯下的门帘,韩冰的眼前陡然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门洞。原来,门帘后,是这屋宅的里屋。
里屋不大,窗子像是已经被人钉死了,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只有借着门口微弱的光亮,才可以隐约看清里面的事物。
那是三张床炕,比普通人家用的要大一些,高一些,方头方脑的摆放着。
只看了一眼,韩冰便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
原本,外屋做堂,里屋做寝,里屋里摆放床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问题的关键,却是床炕摆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