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故人归来再相逢,悲欢离合终圆满,待百年......”
他顿了下,见墙壁上血字亮起的光芒在变淡,面无表情地改口:“待轮回二十有四时限满,旧祂再归,新祂终陨。”
小主,
侯涅生列举旧祂于己的桩桩罪孽,也言说了很多恨,似乎当真恨极了旧祂。
若他的话语能听出半点波澜,明渊都愿意信,可他没有。
了无波澜若死水般的恨之下是绝望压抑到极致的爱。
而在进塔之前,这爱本已浩如瀚海,暖若春江,源远流长,滔滔不绝。
得益于近千年的闭目,侯涅生的听力变得更加恐怖,能清楚听到外面天灾降世的轰鸣声,又因为他是新祂,还能理所应当地听到世间众生的悲鸣声。
旧祂本是天地孕育而生的灵,是天地万物的具象,加上世间只能有一位祂,可身为新祂的侯涅生要旧祂复活,自然要付出代价。
凡人言说逆天改命,神未必会阻止,可神要逆天改命,天地都来阻止。
侯涅生感觉到附在心口的誓言开始发作,初有愈合之兆的胸膛再次破开,破的比刚刚更大。
祂也在愤怒,亦或是难过,总归过于失控的情绪导致天灾加剧。
继续这么下去,怕是轮回没完成,外面便将成为一片废土。
侯涅生想,依明渊的性子,等想起来了,日后定会时不时因此事悲伤。
“散了吧。”他淡淡道,“吾以祂的名义归还此地积攒千年的善念,许众生幸免于灾、城市百废俱兴,此间天地滔天恶业,以吞噬为引尽归吾身。”
话落,侯涅生突然觉得很吵,吵的极致,逼的他想杀人,想直接出去屠尽这天下人。
他是祂,是世间独一的存在,凭什么要让着蝼蚁般的苍生.....杀.....杀.....杀.....
侯涅生垂了垂眼帘,强行压下因恶意产生的可怖杀念。
他不能去,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否则会功亏一篑,而且明渊不会想见到那一幕。
那念头越来越大,大到侯涅生要压制不住,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堵住山口,岩浆堵在内里反复喷涌,越发猛烈、汹涌。
一旦岩浆破开山口冲出,霎那间,无人能阻止,天地必将朽矣。
侯涅生重新拿起弑神,平静无波澜的语调让人毛骨悚然:“祂也在芸芸众生间,杀祂也是杀众生。”
千年前,这间密室里布满血字,千年后,这间密室满是血水,血水积到侯涅生的膝盖上方,他再拿不稳弑神,脑海里杀意淡去,轮回也终于完成。
侯涅生五指一松,弑神落入血池中。
他缓缓闭上眼,确认那无形的存在彻底消失,用轻若鸿毛的声音道:“以我身有半数异能为代价发动神祈,世间因果连成线,推波助澜了无痕,换轮回时限前,将杀死新祂的方式主动送到新祂面前。”
刚要暗下来的血字重新亮起,侯涅生感觉异能在被逐渐抽离,都是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异能,可异能根植在灵魂上,非是寻常肉体之痛。
极度虚弱下,侯涅生膝盖一弯,跪在了血池里。
他应该疼到昏厥,然后晕过去,反正龙喜水,血水也是水,大不了睡上几年。
可即将闭眼的霎那,他感受到什么,无声地呢喃两个字,重新站起来,用金火将血水全部灼尽。
他抬眼望向半空,那里飘着他用来顶替灵魂的心脏和两颗用来装明渊灵魂的黑曜石,只待轮回期限至,填补上他真正的灵魂。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是要身为旧祂的明渊愿意。
因此,侯涅生的轮回没有完全成功,明渊还有很少一部分灵魂留在了黑曜石里。
侯涅生习惯了疼痛,疼痛也全然无法影响他的思绪。
只是这一次,他的脑子在嗡嗡响,思绪乱作一团麻线,揉在一起,怎么都理不清。
对比以往,他像个傻子般呆呆地望着,望了好久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分辨出那抹灵魂是什么,考虑好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说了数不清的恨,明渊不信,留了下自己所有的爱。
黑曜石里的灵魂其实很少,可感情若深刻到某种程度,连灵魂都会记得。
因此,即使只有感情,依旧附带了一点灵魂留下。
爱属于善祂,所有的爱几乎等于所有的善念,被留了下来后,善恶失衡,转生的明渊大抵会被欲面主导。
若欲面感知的恶意过多,他说不定会失控到变成无恶不作的疯子。
侯涅生应该去想办法解决,但他不能,甚至都不能去找明渊。
千年前,两人初遇于明渊二十三岁,今生轮回,也只当在明渊二十三岁再逢。
在此之前,侯涅生见不得明渊,管不得明渊的事,更不能去寻找明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