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哭喊吵闹着出生,到悄无声息的离去,我们大多数人的一辈子也就是几十年,在这几十年中,我们或许注定只为两场婚礼尽心竭力,激动落泪。一场是自己的,一场是小孩的。父母的婚礼我们见证不到,孙儿辈的又总觉隔得远了些。为了准备六子的婚礼,老秦和秦婶已不知忙活了多少日夜,耗费了多少心血,而现在,这一天总算是步履蹒跚的到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对面的青山在晨雾中朦朦胧胧,村庄里一片寂静,只有远远近近的鸡鸣和狗吠在提醒着黑夜即将结束。
秦婶拉亮了屋侧的灯,几个临时搭建的灶台在板棚里影影绰绰,旁边是几堆摞好的木柴。老秦说家里的厨房太小,根本不够四五位大厨施展身手,所以他早早便在屋侧搭建了这么一间。
在庞婶和二娘等人到来之前,秦婶得先做些准备,大水缸昨夜老秦和六子已经挑水注满了,现在她需要把鸡鸭鱼肉蔬菜等食材一盆一盆的搬出来。虽说正式的婚宴中午才开始,但面对十二桌酒席,秦婶丝毫不敢怠慢。
灯光照着这位母亲来来回回的身影,等秦婶忙了个把小时,才看到刘家婆媳从田垄边的小道上过来了,因笑着对二人说道:“倒累的你婆媳俩赶这样的早,怎么样,早饭还没吃吧?”
二娘笑道:“本来打算弄完早饭再过来,又怕晚了,而且今天你们家的饭可不一般,我哪怕做回馋嘴的叫花也认了,得多吃吃,沾沾喜气。”秦婶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叫花,今天你爱吃多少便吃多少,我可还指着你这个大叫花主厨呢。”
两人笑了一阵,秦婶说道:“其实本来也不用这样早的,只是我想茄子豆角芦笋这样的蔬菜昨日洗净切弄好了,一隔了夜,只怕不新鲜,这才都拖到今儿早上来弄了,要多费好些时间。”刘奶奶笑道:“可不就得这样,一辈子能做几次这样的席?费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正说着庞婶也过来了,后面跟着自家的姑娘秋英。这庞家秋英比六子小上两岁,今年十九,眼下在省城念师范大学,可是村里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呢。因为是暑假,正好回家来了,便也跟着妈妈来凑凑热闹。
苗条的姑娘穿了件米黄色格子衬衣,白皙面庞在晨光里泛着亮丽的光彩,眉黛鬓青,巧笑嫣然,竟已出落的十分好颜色。二娘看见了二人,笑着打趣道:“庞婶,今天可来的晚了,等会儿吃酒席时,得好好罚上几杯才是。”
庞婶笑道:“咳,姑娘说要来,又起的晚,没办法,只好等着她。”二娘笑道:“自己懒就懒,又没人敢取笑了你去,何苦把责任揽在姑娘身上。”这边二人说着话,那秋英喊了声秦婶,又跟各人笑着打过招呼。
秦婶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上前几步只拉着秋英的手打量,啧啧赞道:“我说秋英,这几年见的少,怎么越发秀气了,要不是你妈领着来,走在了外面的大街上,我都要几乎认不出来了。“二娘也过来笑道:”啧啧,到底是城里的水养人,出去几年,如今活脱脱的成了城里姑娘模样啦。”
秋英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却问秦婶道:“秦婶,六子哥呢?”秦婶笑道:“昨夜几个表兄弟过来了,玩的晚,也不知这会儿起来了没有,我给你看看去。”
秋英只道:“秦婶不用,且让他多睡会儿,今天他可是大主角,有的他好忙呢。”便要和二娘她们一起收拾菜肉,庞婶喝住道:“你一个大学生,在家还十指不沾阳春水呢,哪里弄的来这个?一边坐着去。”
秦婶素来知道这个庞婶平日里对子女最是宝贝,于是也笑着说道:“你妈说的是,这里油烟重的很,等下可别把你的漂亮衣裳弄脏了,何况做几个菜有我们几个也足够了,你自顾去转一转,不用你忙,哈。”
秋英心里虽然不大赞成母亲这种“读书至上,余事不操”的教育方式,但架不住她是母亲,没柰何,只好作罢。遂踱步进粮站来,看到水泥空地上已摆放了三五张桌子,旁边几摞长凳横七竖八,知道是自己父亲和村里头的刘爷爷赶早搬的,因左右无事,便也收拾起来,将长凳一条条摆至方桌四周。
这时几个小孩跑了进来,嬉笑着追打吵闹,有一个看见了这边的秋英,笑着上前来打量,溜秋几眼过后,终于认出了这位同村的大姐姐,欢快着道:“是秋英姐姐。”于是另外几个小家伙也围了上来,开始跟她热情的打着招呼。